“原来是樊监,子房有礼。”张良面上看不出异常,温文向樊监行礼,仿佛身处不是阴暗诡秘的地牢,而是雅致流觞的花园。
樊监却不似他一样轻松,一张皱纹遍布的脸上,处处都是显而易见的审视和戒备。甬道中烛火昏暗,他也看不出张良淡然的外表下,是否有不可捉摸的内心。
良久,樊监才开了口,“子房怎么会在这里?”
张良明白今日不同往昔,他下到死魂牢,已经触犯了韩王的禁忌。若是不能应付眼前这位韩王的亲信,他怕是也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子房前几日听说,这里关押了一名重犯。”张良浅浅笑道,“子房如今领司寇一职,恰好掌管典狱刑罚之事,既然有重犯,那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子房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樊监双眼如鹰隼,并没有与张良说笑的意思。他脸上虽是客套的神情,但眼神中已是渐渐冷酷下来了。
“子房才疏学浅,最初的确不知这一处所在。不过幸而家中长辈学识渊博,得以解惑。”张良仿佛没看见樊监眼中的寒意,“与秦国噬牙狱齐名的晋国死魂牢,哦......不,如今该是韩国死魂牢,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七国之中,知噬牙狱者,皆知死魂牢。”
他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樊监。其一,是樊监经常出入死魂牢,恰好碰上了他;其二,便是樊监得知他进入了死魂牢,专门赶来。
至于赶来之后会对他做什么,张良自己也说不好。
“张家不愧五代为相,果然所知甚广。”樊监皮笑肉不笑,“那子房此次前来,自然也是相国大人有意历练了?”
“非也,”张良当即便一口否定,他自己的决定,不能连累祖父,“此事家中并不知晓,是子房听闻死魂牢威名,又恰有重犯入狱,故而前来探访这座百年牢狱。”
“死魂牢不比其他监牢,须有王上手谕方可进入。子房可否有王上手谕,交予老奴一看,也省得王上怪罪。”樊监倒也有耐心,不急不忙,就这样与张良一直耗下去。他总要找到一个理由,让张良将他所见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有,自然是有的。”张良却笑了,干脆地应了下来,“不得王上心意,子房怎么敢擅入死魂牢呢?”
这下反而是樊监有些摸不清了。他狐疑地看向张良——他得到的消息,明明是张良执意闯了死魂牢!
张良向樊监走近几步,身影遮住了两人之间的方寸光亮。随即,他托起樊监一只手,指尖在樊监掌中划了几下,写了一个字。
樊监猛地瞪大了眼,瞳孔一缩——
那是一个“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