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下的岩石突出部分剧烈颤抖着。闪电在高处穹顶聚集的反常乌云间划过。轰鸣声和远处的喊叫声在空气中回荡。总的来说，这正演变成一场壮观的景象，但她宁愿在更安全的距离外观看这场好戏。

不过他们倒也不会马上就陷入激战的中心。至少现在还不会。萨斯基亚、鲁希尔德、流浪狗和鲍尔德雷格站在主通道城墙高处的一个了望点上；在这里，鲁希尔德可以施展她的黑暗魔法，而不用担心马上就被敌人冲垮，也不用向下方聚集的其他矮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你知道吗，如果我是个精灵——”

“别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呀，萨斯基！”鲁希尔德说。

“如果我是个精灵，”她不为所动地重复道，“我就会在上游建一座大坝，然后用它来水淹这条通道。一下子把所有防御设施——还有防守的人——都冲垮。”

“很久以前他们就试过这招了，”鲍尔德雷格哼了一声说。

“哦。有用吗？”

鲍尔德雷格嗤笑道：“当然没用。你以为在那之前我们就不用应对自然洪水了吗？我们沿着通道修了很多分流渠，如果水流太大，就能把河水引走。光靠水可没那么容易冲破这条通道。”

也许水不行，但看着精灵们开始冲锋，那场面确实有着一种液体般的流动感；一片绿、金、银色交织的浪潮，以超凡的优雅姿态涌过光秃秃的岩石。

哦，这里可不是海尔姆深谷或者佩兰诺平野。至少现在还不是。冲过来的精灵只有几百个，而不是几千个。但这只是第一波攻击。精灵大军的主力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蓄势待发。萨斯基亚对军事策略了解不多，但她只能推测他们是在试探矮人的防御；在全力投入战斗之前，等着矮人亮出他们暗藏的厉害招数。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不用等太久了。

沿着隧道壁传来一连串的呼喊声。巨大的铁链哐当作响，随后甩开。挂在铁链末端的带刺钢球朝着入侵者猛扫过去。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冲击着她的耳膜，巨大的链枷在地面——以及精灵们身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把残破的肢体、石块碎块以及滚滚的尘土扬向四周。

那些躲过了破坏球的精灵也绝不安全。投石机和石匠们投出的巨石朝他们砸下来，在他们中间轰然落下。弩炮发射出巨大的长矛，同等轻易地穿透铠甲和肉体。脚下的地面塌陷，精灵们惨叫着掉进尖刺陷阱里。接着又是一阵弩箭雨、爆炸的弹片以及流沙陷阱。

鲍尔德雷格的弩弓三连发，三声爆炸在一排精灵中炸开。流浪狗挥了一下他那投石器式的长棍，将一块有精灵脑袋那么大的石头朝着一个精灵的脑袋砸了过去。

萨斯基亚瞄准目标，扔出了雅恩博约恩。在这混乱之中，她很快就找不到目标了，所以甚至都没看到斧头击中目标。但当斧头回到她手中时，斧刃上沾满了鲜血。她又把斧头扔了出去，同时拼命忍住不让自己把早饭吐出来。

蹲在她旁边的鲁希尔德以一种诡异的平静表情审视着这场屠杀。萨斯基亚能感觉到她朋友周围魔力在聚集。魔力越聚越多，直到空气中都充满了一触即发的能量。

精灵先锋队撞上了严阵以待的矮人防线。长矛与刀剑、长柄刀与斧头、战锤与链枷，纷纷撞击在盾牌、铠甲和肉体上。

又一波精灵涌了上来，规模比之前更大。第三波精灵手持魔杖、法杖和弓箭，紧跟其后，朝着矮人的后排防线射箭、施法。攻城器械爆炸，腾起滚滚的有毒烟雾。矮人从了望塔上掉落，尖叫着从嗡嗡作响的虫群中逃窜。

一支箭朝她射来。接着又一支。一支射偏了。另一支原本会射中鲁希尔德的箭，被她伸手从空中抓了下来。她手腕一抖，把雅恩博约恩朝着射箭的家伙猛掷过去。斧头回到她手中时，上面沾满了紫色的血肉。箭雨这才停了下来。

随着德鲁伊和弓箭手穿过布满碎石的弹坑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向前推进，鲁希尔德终于释放了她的“号令亡者”法术。死者们静静地站了起来。

随后便是一阵疯狂的砍杀、戳刺、撕咬和惨叫。被夹在矮人和不断壮大的不死族大军之间，精灵们开始像苍蝇一样纷纷倒下——然后又像僵尸蟑螂一样重新站起来。

萨斯基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交织着敬畏、厌恶以及……希望。因为虽说这些家伙后面还有大批的精灵，但到目前为止，这场屠杀基本是一边倒的局面。也许矮人终究还是有胜算的。

但这份希望很短暂。矮人们的抵抗也是如此。

一道火墙在矮人和精灵以及不死族的阵线上喷涌而起。火焰回卷，吞噬了路障、攻城器械和石塔，那些建筑在她眼前变得通红，开始坍塌。

“到底怎么回事？”萨斯基亚低声问道，惊恐地与鲁希尔德对视了一眼。

她其实没必要问的。她小地图上的紫色标记已经告诉了她想知道的一切。她在向前推进的精灵队伍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高举着一支燃烧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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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选者是个火法师。妙啊。真是他们需要的。

他转过身，直直地看向她。她瞥见了他兜帽下苍白面具的反光。

“伙计们，我们得赶紧走，”萨斯基亚说，“就现在。”

她几乎是把鲁希尔德往隧道里推着往前走，自己紧跟在后。鲍尔德雷格和流浪狗也紧紧跟了上来。这条隧道沿着主通道的墙壁延伸，最终与她和鲁希尔德去地下世界时走的那条隧道相连。今天他们沿着同一条路走，最后来到了积雪覆盖的山坡上，浑身颤抖，可不只是因为寒冷。

一小队守军守在外面，守卫着这个隐蔽的入口。他们之前差点就朝进来的萨斯基亚和流浪狗开枪了，不过鲁希尔德的公会石让他们放下了武器。然后其中一个人认出了她，并且……

“复仇者，是你呀！”一个守卫喊道，一看到她，脸上就露出了喜色，“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刚才他们点燃了撤退信号。”

“天选者，”鲁希尔德简洁地说，“一个相当强大的家伙。”

“哦，”守卫应了一声，脸色垮了下来。

地面又颤抖起来。在北边，矮人们正从主通道的入口蜂拥而出。巨大的石板在他们身后掉落。天花板弯曲、下陷，然后轰然坍塌。尘埃开始散去时，萨斯基亚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堵参差不齐的岩石墙。

“这堵墙拦不住他们太久的，”鲁希尔德说，“我建议你们留意信号，撤退回托尔彭德城去。”她转向萨斯基亚和鲍尔德雷格，“我们得决定下一步怎么做。也许我们应该和他们一起撤。但我觉得我们在城外可能更有用处。至少暂时是这样。”

“我们可没法独自对抗整支军队呀，”萨斯基亚说。

“我没这个意思，”鲁希尔德说，“正面进攻从来都不是复仇者的行事风格，哪怕在我遇到你之前也是如此，萨斯基。而且现在有了你，这让我们有了……灵活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想看，萨斯基。你和你的巨怪朋友能比大多数阿尔瓦人或者矮人跑得快多了。在他们看到你们之前，你们就能察觉到他们的靠近。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找到他们最薄弱的地方。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让他们的死者反过来对付他们。然后在他们的族人还没察觉我们来过之前就撤离。”

“游击战，”萨斯基亚说。看到他们一脸茫然，她又补充道，“打了就跑的战术。这办法或许可行。只要我们别被困住就行。”

“嗯。那你们怎么说？留在这儿袭扰他们的后方和补给线呢？还是试着去保卫城墙？”

“你也看到那个天选者的厉害了，”萨斯基亚说，“我觉得城墙可拦不住他太久。但如果我们能消灭他身后足够多的军队——或者更好的是，把他们变成僵尸……嗯，那我们就在这儿看看能做些什么吧。”

“这可能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鲍尔德雷格表示同意，“虽然我最想待在我亲爱的身边，但我和你们一样清楚，这儿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地方。”

“我就想把那些爱抱树的软乎乎的家伙踩扁，”流浪狗说，“在城里城外都无所谓。”

“那就这么定了，”鲁希尔德说，“咱们——”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们都盯着从主通道入口滚落的一块块炽热的石块。之前那堵坍塌的石墙所在之处，现在堆满了半融化的碎石瓦砾。河水从新打通的开口流出，浇在滚烫的岩石上，蒸腾起阵阵水汽。要等这些岩石冷却到能让人走过去还得一会儿呢，但矮人们可不会干等着。一群群小个子身影向南逃窜，只留下几个顽固的守军守着防御工事。

萨斯基亚、流浪狗以及他们背上的矮人乘客朝着东边走去，远远避开精灵们无疑会前往城市的路线。他们在山里度过了寒冷的第一个夜晚，轮流睡觉、监视精灵，精灵们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守军，然后在城外扎营了。

也许有三分之一的入侵者在主通道里被消灭了。剩下的兵力看上去也足够攻占这座城市了。又或许那些魔像能把精灵们彻底击溃呢。她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到了早上，精灵大军的主力开始向南推进，同时各种小股部队分散进入了乡村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