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试探性地问。
“以前是很普通的棕色。”她想指指我的眼睛,却在发现我不是棕色系虹膜时迷茫了,“啊……嗯,平常那种。”
原来如此,棕色的话,确实有可能因为外因或病变造成色素流失变成浅金色。
通过对话推测出了她眼瞳的完整情报,让我有了点小小的自满——也许这就是江户川一直在体验的感觉吧。我意外地挺中意这种感觉。平时总是依仗着他的智慧,但在这件事上,看来我的智慧更有用些。
此外,我还发现了一点。她不会说谎。
我对人的视线十分的敏感。
恶意的,攻击性的,有秘密的……在组织里的生活让我习惯了那些视线,脱离了那个环境后,一旦在平日的视线中感觉到似曾相识的压迫感,我都会感到惶恐——整个人的神经都会紧绷起来。
我知道,那是组织里的人才有的视线,普通的罪犯、坏人,无论有多凶恶,永远到达不了那种将杀人和打蚊子当做同等行为的极恶。对犯罪者而言,杀人是目的,他们将杀人=复仇。而对组织的人来说,杀人是手段,达成一个目的的途中有多少阻碍之人,就杀多少——因此才会有那样的压迫感。
譬如今天在路良院的仓库前,我曾感觉到那样的压迫感。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来自突然登场的巨型男人,还是那个充满谜团的家伙——冲矢昴。
但我至少知道,不是来自于她。
别说是压迫感,她的存在感本身都非常薄弱。就像现在,只要我不说话,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视线中却没有任何多余到能被我察觉的感情。
她的眼神坦露得直白,要是谎言有颜色,也绝不会污染她金色的眼眸。她的视线中只有沉默和等待——就像在不眠的夜晚中。
收起吹风机后我又用梳子替她梳顺了长发,这种相处模式让我一度想到了和姐姐一起的生活,尽管那非常短暂,几乎在回想的一瞬间就消散了一般。
“……好了。”
“谢谢你,小哀。”她对我浅浅一笑。我不讨厌这个人的笑容。
◇◇◇◇◇◇◇◇◇◇◇◇◇◇
和她回到料理台的时候,冲矢昴已经回来了。他擅自把酱油皿里的隐形眼镜放进了盒子里,将盒子摆在了几盘料理的边上。我替她把盒子放到了另一边的矮柜上。
小主,
一转身,我看到料理台前还有另一个人,是换了身行头的安室透。如今我已经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他出现在这里,除了埋怨江户川几句外,我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小哀帮莓爱里小姐把头发吹干了吗?本来应该是我来的,谢谢你。”毛利兰恰好端起烤鸡盘看见我,她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忽然在看向莓爱里时,她停止了转身的动作。我猜她是见到了她的眼睛。
“莓爱里小姐好漂亮!”
“不如兰小姐漂亮。”
“哎呀,讨厌。我不是说这个啦!是说眼睛。当然莓爱里小姐本身也很漂亮!”
“……还是说眼睛漂亮吧。”
这两位小姐之间有种很奇妙的协调感。
孩子们正集中精力在电视上播放的动画,只有在料理台的两个男人因她的话望了过来。
“哦呀,这就很奇怪了……”冲矢昴的表情虽然还是那副眯眯眼,但音调却变得低沉起来。他一思考就会把左手放在下巴那里——这是和某个大侦探一样的习惯。
而安室原本似乎并没在意,却在听到冲矢昴的话后停下了手里的菜刀,也靠近我们仔细端详起来。他也略有出神,做起了侦探该有的习惯性动作。
这两人盯着莓爱里好一会儿,我试着揣摩三人的想法,却只能猜到莓爱里小姐的。
“奇怪?”她学着那两人把手放在下巴上,但看上去只是单纯的模仿,并没有在思考。
这有趣的画面着实可笑。不仅是毛利兰,连我也笑出了声。
似乎越接近夜晚,莓爱里的思考能力就会越发减弱,此刻她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听到了我们的笑声,冲矢昴和安室透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听到江户川的声音,从料理台绕过去,我才看见毛利兰身边还有个大侦探。他似乎是刚走过来想给女朋友打下手。他看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也非常可笑,我招招手叫他过来料理台边。
他的神色一变:“异色瞳……?”看向我。我猜他和我一样想到了不久前和我们相处过一天的库拉索。
此时如果我告诉他莓爱里可能和库拉索是一样的情况,他或许会陷入更复杂的思考,但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无论对他,对我,还是对她——我依然认为,让她就这样平静生活下去是最好的。谁也别去注意她,别去探究她,让她安静地……黑夜中的秘密就该在黑夜中,无声无息。
“真是巧呢,能两次见到那么罕见之事。”我假装不在乎地说道。“不过脑损伤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医学界很常见吗?”他小声问我。这方面果然还是需要我的智慧吧?
“不能说常见,但脑干缺血之类的中枢神经病变会导致这种情况。”
“那个人(库拉索)的脑部确实有损伤,莓爱里小姐……是因为半球睡眠吗?”
“不知道呢,或许吧。”我再次敷衍过去了。
他的好奇心还不满足,又亲自上前问道:“莓爱里姐姐,你的眼睛是怎么了啊?”
“柯南?”她侧身看到他,呆了一会儿,看来是在想怎么回答,“……我摘掉了美瞳呢。”
这个解释,倒是也没错。
“但、但是颜色……”想吐槽这个答案又无法吐槽的大侦探慌忙又问。
“异色瞳?”她想了想,冒出这个词,“……嗯,我母亲也是这样哒。”
我想她说的是蓝色和棕色虹膜遗传吧?如果是家族遗传,那几率确实要比混血还高不少。
我听到大侦探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原来是遗传啊,真、真少见。我、我先去告诉大家,免得待会儿他们太闹你。哈哈。”他有些狼狈地跑开了,还不忘又回来替毛利兰接过料理端走。我看着那个逃走的背影,感觉这事能让我笑到新年。
明明一直很熟练地伪装成小孩子,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却反应不过来,修行还不足啊,江户川同学。
“那我也先过去了,厨房就麻烦安室先生和冲矢先生两位。”毛利兰又端起两盘菜走开。
安室先生忽然开口:“我觉得你也可以先去休息了,冲矢先生。”
“哦?”
“已经准备不少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安室透的笑容十分虚伪。
冲矢昴却丝毫不退让:“不,也让我帮忙吧。我可是从兰小姐和这位小小姐那里学到不少呢。”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你这个眯眯眼。
最近在我们身边来的都是群什么人啊,奇怪的侦探,奇怪的房客,奇怪的警察(那两个伤疤警官),全部都有不少秘密的样子。这种像是黑暗包围网的进展,我一点也不喜欢。虽然我说着只要待在黑夜中就好,但那只是我希望隐藏自己的身影而已。相反,如果黑暗森林里的周围都是敌人,只会压迫着我仅存的生存希望。
但是现在……我看向似乎想说什么的莓爱里。
“……兰小姐不大显身手啊。”她轻声呢喃,“老婆的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