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怎么知道他?太后娘娘,现在高阁老是想要除掉老奴吗?不,他是想要把司礼监全部拔掉啊。”
“高阁老的奏章上都明说了,要‘惩中官专政,条奏请诎司礼权,还之内阁’!”
“太后您想,有司礼监咱们这些奴才制衡的高阁老都如此霸道了,若是没了司礼监,批红权给了内阁,高阁老得专横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这个大明还不是高阁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还能治得了他!”
两太后闻言,不由色变。
过了片刻,李太后挥了挥手,道:
“冯保,你下去吧。”
冯保退下之后,李太后看向陈太后,道:
“姐姐,咱们该怎么办?”
陈太后思索片刻,道:
“冯保这个奴才平日里也是有些奸猾的,他的话不可全信。”
“高先生若是大奸大恶之徒,也不应该几十年如一日侍奉先皇,在那种危急局面下依旧不离不弃。”
李太后缓缓点头,道:
“但高先生想要收回司礼监的批红权,这确实万万不可。皇帝如今年幼,一旦票拟批红尽归高先生的手,那他与霍光、王莽何异?”
陈太后目光闪动了一下,道:
“若真遂了高先生的意,恐怕就算高先生对大明忠心耿耿,某些人也想为了个从龙之功,来个黄袍加身了!”
两名太后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大明的基业,可不能败在咱们两人的手里。”
“否则将来九泉之下,你我姐妹还有何面目去见历朝历代的先帝!”
一旁朱翊钧闻言又抬起了头,似懂非懂地看了一眼两位娘亲。
李太后瞪了一眼朱翊钧。
“皇帝,还不赶紧做功课!”
朱翊钧身体颤抖一下,赶忙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直至黄昏日落,完成功课、用过晚膳的朱翊钧才在诸多太监宫人们的簇拥下,回归自己寝殿。
走在路上,朱翊钧突然轻声自语。
“若用舍予夺,不由朝廷,朕将何以治天下!”
画面一转,已经是大明例行朝会。
群臣齐聚会极门外,各自凑成小圈子,窃窃私语。
“今日的朝会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啊,人这么多?”
“那可不?听说早两日宫里两位太后就发下旨意,内阁、五府、六部等在京之人,务必到场!”
“高仪高阁老怎么没来?他可是三辅臣之一啊。”
“高仪阁老都重病多日,有半个月没上朝了,据说也是时日无多。”
“你们说今天是为了什么事?”
“还能为的什么,自然就是高拱高柱国上奏希望能将批红权收归内阁之事。”
“此事若成,将来总算不用看到那些太监阉人的嘴脸了。”
“也不好说,陛下年幼,内阁擅权,难道就是好事了?国少主疑啊!”
张居正和几名相熟的大臣站在一旁,闲聊着最近的一些事情,表情颇为淡然。
作为内阁首辅的高拱,却有些心神不定。
这一次的朝会突然扩大规模,高拱事先却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他也是老政治家了,自然能从中品出几分不对。
沉吟片刻,高拱大步走到张居正的面前。
“张阁老,可否谈谈?”
张居正闻言,赶忙和其他几人道了个不是,跟随高拱走到一旁。
高拱看着张居正,正色道:
“张阁老,待会若是冯保那阉人向老夫发难,还请张阁老念在昔日承诺之谊,助老夫一次。”
张居正心中,顿时回忆起了一幅画面。
两人其实在翰林院之中就认识了。
当时高拱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时不时就能在皇帝面前讲经,是领导。
而张居正是翰林院普通学士,是高拱的下属。
两人在翰林院之中也曾经讨论国事,痛陈嘉靖朝的弊病。
也曾对酒当歌,立下诺言。
“将来若你我皆入阁,必定守望相助,为大明开创一番新气象!”
张居正表情复杂,轻声点头。
“高阁老放心,你我终究是同道中人。”
高拱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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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张阁老的支持,老夫无所畏惧了!”
片刻后,会极门打开了。
群臣收起心思,依照各自次序,鱼贯而入。
在会极门面前的广场处,这就是皇帝朱翊钧和两位太后举行朝会之地。
君臣见礼过后,李太后和陈太后对视一眼,随后朝着身边的太监王榛点了点头。
王榛立刻手捧一份圣旨,对着走到群臣面前。
“今有两位太后、陛下旨意,群臣听旨!”
群臣闻言,都是一惊。
还没议事呢,旨意都已经写好了。
这是要出大事啊!
但此刻旨意不明,自然也不会有人敢开口说什么。
包括高拱在内,群臣都是肃然听旨。
王榛高声宣读:
“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通不许皇帝主专。”
“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
“高拱着回籍闲住,不许停留!”(圣旨原文)
这份旨意不过短短三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于在场文武百官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高拱。
高拱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臣、臣……领旨!”
李太后和陈太后又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今日朝会到此结束,群臣各自散去!”
小皇帝朱翊钧随即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高拱,然后跟随两位母后登上车驾离开。
冯保同样看了一眼高拱,嘴角明显扯动了一下,随后低头紧随离开。
广场上,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