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王兴修水利,海塘一律用巨石构筑而成。
一千多年来,时至今日,这些石堤一直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而钱镠兴修这样浩大的水利工程,耗资巨款亿万,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源自像刘均佐这样的富商居士的布施捐献……
一念差堕入尘埃,
贪富贵不舍资财。
发慈悲布袋点化,
功行圆满同赴灵台。
布袋和尚离开杭州之后,来到明州。
这天,他路过州衙的时候,似乎对衙门口那对威猛的石狮子发生了兴趣。
他一边嬉笑,一边围绕着石狮子转圈,最后,他用禅杖敲了敲一只石狮子的额头,一本正经说道:“蒋摩诃,你还要在这里当看门狗吗?为师等你二三十年了,何时才能开窍呢!”
这个疯疯癫癫的布袋和尚,居然拿一只石狮子当成了徒弟!门口的衙役们忍俊不禁,发出哄然大笑。
布袋和尚可不管这一切,他自顾自呵斥着那只倒霉的石狮子……
明州评事蒋宗霸,这几天又陷入了两难之中。他的心在苦海里苦苦挣扎……
明州刺史与制置使(军政总监,位在刺史之下)二人政见不合,矛盾很深。制置使总想把刺史赶下台,取而代之;而刺史更是利用职权,处处刁难、压制制置使,不让他有出头之日。
这时吴越国在钱镠的统治下,国境安宁,生活富裕,地方官员的主要职责,就是赋税与刑狱。
蒋宗霸作为专司全州刑狱的评事,责任重大。
然而,他的两位顶头上司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苦了他这样的属官。
他就像生活在夹缝里,左右为难,永无宁日。每每发生了案件,刺史大人指挥他向东,而负有监督之责的制置使偏偏要他向西。
在他们两人的牵扯掣肘下,蒋宗霸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本来很简单的刑案,都无法告破。
因此,明州积案成山,显得他这位平时格外草包无能。面对老百姓的怨声载道,同行的讥讽嘲弄,上司的呵责训斥,他有苦难言。
这一天,蒋宗霸正在对着堆积如山的卷宗发愁,忽然感到脑门上挨了一棍子,敲得他额头生疼。
然而,这一棍子也敲得他忽然开了窍:自己在其位无法谋其政,又何必站在前台,为两位上司当替罪羊?
于是,他挂冠封印,不辞而别。
蒋宗霸悄然离开了州府衙门,在十字街头,他忽然看到了二十多年前在杭州灵隐寺遇到过的那个疯癫和尚。
他心中一动,上前问道:“布袋和尚,你站立在大街上干什么?”
布袋和尚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布袋,回答:“化缘。”
蒋宗霸对佛学、禅机颇有研究,立刻逼拶道:“十字街头,化什么缘?”
布袋和尚回应:“十字街头,正好化缘。”
蒋宗霸一愣,正在拟议如何回答,布袋和尚荷起布袋,大笑而去。
蒋宗霸心中莫名其妙地一阵悸动,二十多年前,布袋和尚说话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看似疯癫的和尚,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预知到了他的未来。
他也大笑三声,追随布袋和尚而去。
几十年前,台州人士蒋显著,出任明州盐官。因此,他的儿子蒋光,就在明州奉化定居下来。
蒋光生有二子,长子名宗拜,次子就是蒋宗霸。
蒋宗霸弃官之后,将家事统统交付给了儿子,自己正式拜布袋和尚为师,成了一名居士。
他万缘放下,整日追随布袋和尚,云游四方。
皈依佛门之后,蒋宗霸为人慈善,像他的师父一样,笑口常开。
他向布袋和尚请教,道,“日常如何做功课?”
布袋和尚说:“你首先要静下心来,然后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意思就是‘以大智慧觉悟,到达彼岸’。”
从此,蒋宗霸口中时时念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故而,乡人都称他为“蒋摩诃”。
正像布袋和尚当年预言的那样,久而久之,他的真名蒋宗霸渐渐被人淡忘,蒋摩诃反而成了他的正式称呼。他也顺水推舟,自称为“摩诃居士”。
布袋和尚似乎为了考验蒋摩诃,带着他风餐露宿,经常栖息在荒郊野外。而云游赶路时,不管多么遥远,一路上,他总是让蒋摩诃挑着全部的行李。
久而久之,蒋摩诃心里就不平衡了,心想:我是来跟你学佛的,而不是给你当奴隶的。
他毕竟是官宦出身,何曾卖过这种苦力?再加上满腹的牢骚过于沉重,耗费了好多的力气,所以,他总是感到很累,很累。
这一天,他们从一条河谷里经过时,布袋和尚从河滩上捡了一块花纹很美的鹅卵石。不用说,他把玩欣赏了一番之后,顺手放在了蒋摩诃的担子上。而蒋摩诃见这块石头足足有二十斤重,因此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它的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