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此更奇怪了:“您怎么知道我一定还会回来?”
“该来时,一定会来;要走时,必然得走。如同你要连夜离开岳林寺一样。”
契此再次体验到佛门的不可思议。
闲旷禅师抓紧时间给契此讲述了一些佛门常识,以及僧人挂单的基本规矩,而至关重要的修行方法,他却反而只字未提。
天刚蒙蒙亮,晨雾笼罩着的岳林寺山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头戴斗笠,身背行囊,手拄禅杖,一身云游僧打扮的契此,与老和尚闲旷,一前一后无声无息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闲旷禅师站立在山门外,目送着弟子走下长长的台阶。
契此回转身,只见师父恰似一尊塑像,高高伫立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他鼻子一阵发酸,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他放下行囊,跪了下来,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
闲旷禅师摆摆手,催促契此赶快上路。契此渐行渐远,渐渐走入了浓浓的晨雾中,犹如冰块消融于大海一般,他完全融入到了天地之间……
契此沿着县江向县城方向走去。到县城之后,拐向通往海边的道路。
江水那边,就是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乡——长汀村。
乡愁一样缠绵,乡愁一样多情的晨雾,萦绕着契此,使得他的脚步显得有几分沉重。
江上的雾气更加浓重,望不见家乡村庄的轮廓,唯有隐隐作痛的心,能够明显感受到,距离家乡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忽然,犹如幻觉一般,从村子的方向传来一串缥缥缈缈的歌声:
剡江流,县江流,流到大海不回头,水波是清愁。情悠悠,思悠悠,天涯海角思不休,何日驾归舟?
这歌声,恰似一个飘荡在空中的孤苦伶仃的魂灵,无助地向大地、向山河倾吐着满腔的哀怨、伤感与迷茫。
不知什么原因,契此感到这歌声听着有些耳熟,好像是妹妹秋霞正在临窗吟唱:咸泪流,苦泪流,流进胸腔浸心头,病树临霜秋。恨悠悠,怨悠悠,颙望哀怨满九洲,冷月照空楼。
……
不知不觉,契此已经泪流满面了。他脚下的步伐更是越发沉重,几乎就要完全停下来……
这时,一声清脆的鸟啼,从凝滞沉郁的空中划过,惊醒了契此的幻觉。他摇摇头,再着意倾听,哪里有什么歌声?唯有滚滚江水发出低沉的呜鸣!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那迷惑人的歌声,不过是心魔的显现!
他想起了师父闲旷禅师曾经读诵过的一首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