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惠明点头应诺。
神秀下令护寺武僧和那些平日追随他的和尚,马上行动。一向平静如水的佛家圣地东禅寺.大门一开,涌出了一大批手持刀枪棍棒的和尚,分兵两路,直扑南方。
惠明嫌步行时带大关刀太笨重,行动不便,就改持短兵器扑刀,带着一股武僧,日夜赶路,逢山过山,遏水涉水。不知追了多少天……
前边就是江西与广东交界的大庾岭,山峦重叠,坡陡路险。股股烟霭瘴气,在这蛮荒绝域的山谷中飘逸。一声声凄厉的狐叫,为荒凉的山野平添了几分幽怆。
“呵,在那里!”惠明把手往下一指。
众武僧抬眼望去,只见半山坡上,绿色的野草丛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晃动。
“对,就是那个葛獠!”
“抓住他!”有人叫了起来,随即众僧也哄叫着。
在山中赶路的确实是惠能。
惠能在东禅寺内由于身子单薄,为了增加体重,加快舂米速度,在腰间坠了一块重五十多斤的坠腰石,使腰腿之间留有病疾。他往南赶路十多天,突然听到山下闹闹哄哄的叫喊声,回首一看,大吃一惊。尽管隔得很远,但他仍可依稀认得出来,那位高人半截的大汉便是武僧领班惠明,他后边跟着一大批人,统一的光头,统一的瓦灰色的僧服,在绿色的山野中十分刺眼。
惠能急忙正了正背上的行囊,拔腿便跑,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惠明见状,大喝一声:“你往哪里逃!”举步追去。
跟随的寺僧经过多天的昼夜兼程,早已累得骨头散了架,浑身软乏,抬腿爬坡时,双脚软绵绵的,不一会儿,已落后了一大截。
惠明以前是卖武佬,后来又投身军旅,如此赳赳武夫,当然是体力过人,爬山越岭,攀崖过壁,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健步如飞的他很快就将同行的武僧远远抛在后面。
惠能从灌木丛后钻出,正奔逃上一条羊肠小道,在转弯处,突然间,一位大汉从旁边的土墩上跳了下来,双脚叉开把路拦住,吆喝之声如雷贯耳:“站住!”
惠能定睛一看,心中叫苦。这个大汉便是惠明,他似座小山横在路上。靠打,硬冲过去,自己岂是这个武夫的对手?现在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怎么办呢?
惠能略一思索,双手合十,上前施礼:“惠明师兄,我虽然尚未落发,但向佛之心也是一样的。换句话来说,也同是佛门中人,你何必苦苦相逼?”
惠明把举起的扑刀收到前胸,冷冷地说:“你为何卖弄唇舌,从弘忍师父那里骗走了袈裟金钵?”
“师父素来心静如水,心平如镜,慧眼如炬.对世间的好丑善恶明察秋毫,并非愚蒙混沌之人。如不深思熟虑,怎会将传世圣物授以我呢?”
惠明卑藐道:“能继承衣钵者.应是德高望重的,而不是你这种舂米种菜的下等之人。”
惠能认真道:“我虽然是舂米种菜之下人;须知,下下人有上上智,此乃世俗公理。”
“你别胡说!你别为你出身寒微辩护。”
“俗语道,‘英雄莫问出处’。韩信挂帅封侯,横扫四方,但最初是在别人胯下受辱的市井之徒。刘邦一统天下,开基创业,而最初也是默默无闻的布衣平民。这袈裟金钵,乃是由历代的佛祖代代相传,传承者自当是由佛祖确认的有德有能者,而不可以靠暴力之手去夺取。”惠能说着,取下行囊,把它打开,拿出袈裟金钵。
惠明顿觉得眼前掠过一朵红云,泛起万道金光。
还不容惠明细思,惠能已把袈裟金钵掷于路边大石上:“惠明师兄,如果你认为强权可夺公理,暴力能胜禅义,你就把这袈裟金钵拿支吧!”说完,惠能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喃喃地念诵着什么。
惠明走上前去,弯下腰来,左手拿着袈裟一角,想把袈裟扯起来。
奇怪,这袈裟好像有根深植于石头之上,惠明用力扯不起来。他心中不服气:“我是堂堂四品大将军,力气过人,怎会拿这衣服不动?”于是,他把右腿向旁一横,摆开马步,运足气功于手上,再去扯那袈裟,还是扯不动。
惠明转向金钵,要将金钵提起,但金钵似跟石头铜浇铁铸,连在一起。任凭他使出吃奶之力,仍不能动它分毫。
惠明至此时,那双如铜铃般的大眼睛泛出了惊诧的光芒:“这是怎么回事?”
惠能睁开眼睛:“师兄,须知这并非寻常的东西,而是传法的信物。冥冥之中,苍天有眼。佛家圣物,当然不可力夺。当年新州比武一事,你可忘了?”
“这……”惠能的话语勾起了他对往日的回忆,他追溯了自己的生活历程,叹了口气,衷心地说:“师弟你德行高洁,虚怀若谷,又得上天庇护,难怪五祖弘忍大师将袈裟金钵传与你了。看来禅宗六祖,的确非你莫属。”说完跪了下来,“希望师父你为我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