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053画像终成

宫中的女人都很可怕。她们虽出身高贵、美貌动人，却要像野草一样疯狂无奇地生长着。昨日还怒目相向的两个人，今日就可以握手言欢；之前还和乐融融的两个人，现在就可能反目成仇。入宫前，父亲告诉兰笙，在宫里没有谁是绝对的好人，也没有谁是绝对的坏人。兰笙必须学会在真实和假象中判断一个人做事的动机，而不是评定一个人的善恶。

几天的时间转瞬而逝，再次聚首鹤冠汀，众人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流露在每个人的表情上，还渗透到了举止上。连日来的琐事就像一锅汤，熬制了一段时间后，逐渐散发出味道。

最讨厌这股味道的人是皇后，她对佟妃的咄咄逼人既没有应对的章法，又没有包容的气度，将自己的威严遗失殆尽。皇后清楚，自己是急躁冒进了，以为利用溪嫔就能打击佟妃，却忽略了事情本身的因果来由，结果反被佟妃的质问捣毁了颜面。皇后知道自己的疏漏在哪里，她要把账记好了，与佟妃慢慢算。

佟妃很喜欢这股味道，她感谢溪嫔的不知所谓，感谢洛嫔的无事生非，感谢皇后的推波助澜，感谢皇帝的偏袒维护。身为一个受害者，她是无辜的、是委屈的、是隐忍的，这虽然与她一贯的行事风格不相一致，却是她现在最好的保护色。皇帝保护了溪嫔，却辜负了她，这份歉意会让皇帝给予她更多关注。深宫之中，还有什么能比圣宠更重要呢？

洛嫔被这股味道深深吸引了，她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绣屏只是跟锦织苑的玲珑说了两句话，就促使佟妃狠狠揪住了溪嫔的小辫子，还得到了皇后的敲打。这种作壁上观的感觉真是奇妙，洛嫔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原来玩弄人心也就不过如此。那些位高的、得宠的，一旦蒙了心、瞎了眼，也不比她们这些人好到哪里去。在圣宠和规矩面前，还不是都要俯首帖耳。

淮嫔被这股味道搅扰地心神不宁。她不喜欢溪嫔，更不喜欢佟妃。所有那些借着圣宠耀武扬威的人都让她讨厌。她现在正孕育着皇嗣，为了能让孩子顺利降生，她会让那些讨厌的人和事离她远远的。无论如何，腹中皇嗣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这股味道在文妃看来危机四伏。在窥伺宫闱这件事上，溪嫔做的确实理亏，若真是揪住这一点，治她一个扰乱宫纪的罪名，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便都得因此遭人非议。皇室中人最厌恶的就是非议，特别是皇嗣，若是深陷非议，恐怕就会离继承大统之路越来越远。到底是溪嫔不在意这一点才铤而走险？还是佟妃看懂了这一点便先下手为强？皇后又在中间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文妃对此，抱着一份敬而远之的态度。

江嫔委实对这股味道没有好感。自从邱望致归到她膝下抚养，她的日子就过得异常忙碌。以前她只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充实之余高兴就好；现在，她要多多关注邱望致，有关孩子的一点一滴，她都要事无巨细地关心到，这样的生活很有意义。因为有孩子需要挂怀，所以江嫔很难理解溪嫔的做法，她认为溪嫔应该多想想如何成为一位好母亲。

这股味道到了兰笙等四位夫人这里就已经清淡得无滋无味了。兰笙四人的关系愈发融洽，虽然还没到可以聚集在一起议论高阶贵人的程度，却已经可以对彼此相互讥讽调笑而不会暗生龃龉了。这样的状态让人感到轻松，也让人有余力去面对更难适应的人和事。

兰笙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至少在这三个人面前，她可以不用顾虑太多。说好听点儿，她们是惺惺相惜，说难听点儿，她们是半价八两。这样的日子过得越多，她们彼此间的认识才会越深刻。

又经历了六日的奔波，《鎏金簪花面》终于绘制完成了。画成那日，皇帝早早地驾临了鹤冠汀，亲眼见证了画师们最后的封笔落印。皇帝心情大好，亲笔书写了题目，还于画上作诗一首：

玉树有骨花有容，霓裳鬓影聚芳浓。百媚千娇出何处，姹紫还需配嫣红。

画像收进藏宝阁前，皇帝与皇后带着画像去了秋实园，请太后和太妃赏画。恰好宸王和襄王也在园中，大家便一起欣赏了画作。

太后一向严苛，看了这画，虽直言入画之人太多，未免失了画的价值，却也赞许有加，夸画师们笔触精到，绘出了各人各色的行状，堪称精品。

太妃看画，只看众人的妆容打扮，一番比较后，还选了个状元魁首出来。以太妃的眼光，她最喜欢的是淮嫔的一身衣裙，既掩住了孕身，又显得华贵大方。

皇帝见二圣对这群像赞赏有加，心情更好，便请两位王爷也共同品评一番。宸王和襄王皆觉得此事不妥，婉拒推避。皇帝笑二人顾虑太多，解释道，他是想让二位从这画中挑选合他们心意的笔法，待他二人大婚后，就请那位画师为他们绘制夫妻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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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话已至此，两位王爷也不好再做推拒，便以画论画，浅谈了几句。最后，宸王选了为溪嫔绘像的画师，而襄王选了为雅茉夫人绘像的画师。

赏完了画，二圣问起了皇长子的事。皇后夸奖了江嫔，说她对邱望致照顾得面面俱到，很是细心。几次请安时看到邱望致，能看出孩子身量长得很快，而且很结实，这和江嫔教孩子修习武功有很大关系。

听闻江嫔对邱望致教导有方，二圣十分满意，欣慰之余，赏赐了江嫔一杆玉如意。

问过了皇长子，二圣又问起了有孕宫妇的事。皇后还没开口，皇帝就称赞起皇后，夸奖皇后思虑周全、巨细靡遗，能够对有孕宫妇的特殊要求给予充分的包容，而且还能想人所想、忧人所忧，经常调阅太医院的请脉案卷，叮嘱御医做好保胎安胎的事宜。皇后所为，做出了一宫之主的宽良之姿。

听了皇帝的赞许，皇后面生红晕，羞涩无言。二圣见状，纷纷打趣。太妃更是对宸王和襄王下了严令，要求他们日后也要像皇帝这般爱妻重妻、伉俪情久。

离开秋实园，皇帝就让皇后回宫，他自己则带着画卷去了藏宝阁。到了藏宝阁，来到自己母亲的画像前，皇帝让人展开了《鎏金簪花面》，他望着画中的母亲，轻声低语，“母妃，您看到了吗？这些就是朕的枕边人。您泉下有知，请一定保佑儿子，心清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