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没笑,面带严肃。春藤举是合格的指挥官,只是生不逢时,执行了其上峰错误命令。栓子认真地看着春藤举,说:
“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西尾自以为能了解我独立营一切,也侦察了山林一切,自以为能在山林击败我们。可它忘了,我们才是山林的主人,最熟悉山林的人,也是我们,这是我们消灭西尾小队的最根本原因。”
“至于你问,我怎么指挥的这场战斗,我实话告诉你,我不认为是我的功劳,我的战友们都很能打,即便我死了,他们依然会继续战斗下去。今天的胜利,也远远超过我的计划,而且,这场胜利,是你送给我们的。你之前不进山作战的策略非常正确,但你的上峰却不这么想。还有,我想强调的是,我们以前是贫穷,是落后,还经历战乱,但是你们这些侵略者,让我们警醒过来,再打下去,不光是夫子山林,还有安平,还有整个华夏,都是我们的地盘,你们终将和西尾小队一样,要么被我们消灭,要么被我们赶出去。”
说完,栓子又礼貌地冲春藤举点了点头:“我们不像你们的某些鬼子,畜生不如,我们会善待俘虏,除非之前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你的伤口,我们会认真处理,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栓子的态度很诚恳,也在对等地和春藤举谈话,但栓子的话却像无数把软刀子,剜着春藤举的心。昨天春藤举就想过,这终将是一场打不赢的战争,但面前的栓子更自信,更淡定,也肯定早已看破这场战争的走向。
春藤举输了,输的彻底,输的体无完肤,也输的心服口服。它之前认为土八路,又穷又落后,但他们内心深处,仍有着泱泱大国的大度,以及几千年来留下的传统,这种大度和传统折射出来的深远和广阔,正好压制着它们的狭隘与野心。
虽然狭隘与野心,可以逞一时之强,取一时之胜,但不管以何种方式,终归会淹没在星辰大海,终归落得强盗之名。
春藤举站起来,立正站好,向栓子深深鞠躬,还停顿两秒钟,才直起身,走向石屋。
栓子没动,直到春藤举走过身后,才抬手,朝脸上扇着风。
旁边战士冲栓子竖起大拇指,说:“营长,你说话的水平,快赶上政委了。”
“还差的远呐。”栓子瘪瘪嘴,站了起来。和春藤举的对话,是栓子肺腑之言,也是这几年抽空看书,还有从偶尔的报纸上读来的。报纸是省军区的《大众日报》,但因为鬼子封锁,差不多每隔一个月,才能从团部转送一些过来。
春藤举走进石屋,木讷地坐在干草上。他得到了所谓的平等对待,是栓子亲自和他谈话,不是审问,而且对话也是平等的。春藤举却收获了无尽的屈辱、悲伤和绝望。因为栓子不过是夫子山小小的营长,原来不过是游击队队员,又如此年轻,竟然有放眼天下的博大胸怀。想征服华夏,已断无可能,不仅如此,皇军终将失败,春藤举的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