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毫发无损地回到圣女宫,致令宣鹤又惊又喜。
“陈道友,那老牛鼻子没为难你?”宣鹤手摇折扇,围着苏夜转了个圈,没瞧出异常。
“王长老修持的是武神序列,邀请我至府上,不过是交流些呼吸吐纳的法门。何至于为难我?”苏夜下意识现出意气风发的神态。
知觉此种习惯会暴露身份,想要改变,却是为时已晚。
索性顺水推舟。
城中想助他的人,自会助他;意欲害他的人,终归会有法门害他。
念及此处,便由它去。
与智慧过人的苏夜相比,南疆土著宣鹤可称单纯。
打眼一瞧,即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王长老突然拜访,扰了咱们的兴致。贫道葫芦里有好酒,不如趁此良机,畅饮一番如何?”苏夜看重宣鹤的能耐,意欲拉拢,故而抛出诱饵。
“大乾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宣鹤收起折扇,笑道,“贫道初见陈道友,便觉你格外亲切。接触下来,方知我感觉极准。”
苏夜暗笑道:
“初见面,便用毒针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这还是觉着亲切,若非如此,不得毒死我?”
心中虽是如此想,面上却不露分毫,微笑回应宣鹤。
两人不走寻常路,坐在亭台围栏。
近满的圆月,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中被切成了几瓣。
“陈道友,贫道有些不胜酒力,竟看到了七八个月亮。”宣鹤醉醺醺地说。
“你没喝多,确乎有七八个月亮。”苏夜手中拿着盛装上品醉仙酒的酒葫芦,迎合宣鹤之言。
“明明只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怎会有七八个?”宣鹤嘿嘿傻笑,“陈道友,你也喝多了。”
苏夜伸出左手,指向天际悬挂的月亮。
“天上有一个月亮,”接着指向身前的池塘,“在这池水中,还有五六个月亮。两者相加,不就是七八个月亮?”
“陈道友之言,实在有趣。”宣鹤伸出手,连拍苏夜看似纤瘦,实则无比结实的肩膀。
苏夜聆听宣鹤心念,知他心中的防卫,正在逐步瓦解。
轻声言道:“毒修固然厉害。但这条路……也很孤独吧。”
他的语气中,包含离开桃花村后,一路的风霜雨雪。
便似锥心的利箭,穿透层层防护,狠狠扎进宣鹤心房。
“除了师父以外,你还是第一个……不嫌弃我接触的人。”宣鹤声音中,带着几分含糊的哽咽。
酒力穿透理智建立的围墙,乱却宣鹤阴诡的道心。
“虽然不该问,但贫道却是难掩好奇……宣道友的问心局,大抵是哪个方向?”苏夜不等宣鹤回答,抢白道,“不想讲也无妨,贫道能理解。”
“若是换作他人,贫道绝不肯吐露半句,”宣鹤打了个酒嗝,略凑近苏夜,压低声音道,“……我的问心局……是毒杀师父。”
苏夜举起酒葫芦,猛灌一大口。
右手轻拍宣鹤肩膀,悄然施展尘世苦海。
所有过往的苦难,在识海中掀起狂风巨浪,砸向不胜酒力的宣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