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德永远都忘不了她与真命天子相遇的那一天。
“悲惨之夜”过去的第三天,贞德在四十二教派和实业家公会的帮助下,举行了一场对罹难者的追悼会。
数百具临时拼凑起来的遗体被教派的牧师们用信仰系魔法特殊处理过,以防止尸臭弥漫和可能出现的不死者灾害。
大部分死者都被黑布掩盖着,他们身上放着鲜花与铭牌,以让家属们可以第一时间找到自己丈夫或者儿子的尸体。
那一天天阴沉得可怕,下着小雨,贞德父亲的尸体被摆放在正中心的位置,这位还算尽职的公爵哪怕去世,也理应得到作为大贵族的尊重。
这是王国的法律,也是贵族之间的底线——谁率先打破底线,都会遭到贵族们的群起而攻,因为维护底线,就是他们维护自身利益的最好理由。
来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从清晨开始,熙熙攘攘的马车陆续进入奥特鲁公爵家的宅邸,那些身披黑纱的贵族和商人亲属们,抽泣着从马车上走下,或在管家的搀扶下、或拄着精美的拐杖、一路跌跌撞撞、踉跄蹒跚,让偶尔路过的平民都为之动容。
是啊,他们再高贵、再富有,也不过是会死去的血肉之人,在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地位这种东西反而被无形地拉进——我理解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我甚至能够怜悯他们的悲伤。
“请您节哀,雷特姆夫人。”贞德向一名走上前来的贵妇人低头致意。
站在贞德身旁的牧师适时向贵妇人递出一份“抚恤金”,并开口道,“贞德·奥特鲁小姐向每一个罹难者发放的抚恤金,会在三年内了结,请您每月注意查收信件。”
或许是牧师虔诚又温和的表情、又或许是这份抚恤金的确重量不轻的原因,雷特姆夫人只是怨恨地瞪了一眼尚未去王都封爵的贞德,冷哼一声便踏步走开。
在场之人基本都是这个表现,他们知道自己的亲人、家里的顶梁柱死在恶魔手上,但他们无法接受这过于突兀的事实,于是便把一切责任推到公爵家仅剩的女儿身上,想要用各种方式发泄出自己内心的悲伤与愤怒。
但奈何,贞德就算只是“预备公爵”、尚未去王都接受国王的赐封,他们也不敢真的对她不敬,这是封建社会地位差别的必然规则,也是爆发社会矛盾的引线。
贞德沉默地低下头,这是她今天第一百一十次被死者的家属恶意对待,后面还有三百二十三人,如果不是巴特先生极力要求领抚恤金的家属仅限一人,自己恐怕早就被淹没在死者家属们无尽的怨恨和愤怒之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