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赏菊宴一向是后宫的盛事,也是皇后展现威仪、掌控全局的重要场合。
每年的宴席都在皇后主持下以隆重的形式举行,不仅供后宫嫔妃相聚,更是皇帝偶尔驾临观宴的时机。
此刻,宴席安排妥当,御花园的长廊间早已布置得精致雅致。
长案之上,盛放着五彩菊花,有的花色素雅,有的浓艳似火,象征着后宫众嫔妃不同的品性与风姿。
而每一席的摆设皆按品阶而定,分毫不差。
坤宁宫中,毓荣茵手中把玩着一枝紫色菊花,修长的手指缓缓转动花茎,目光悠远而深邃。
紫菊清冷高洁,正如深宫女子的命运,孤芳自赏,却难敌风霜。
她看着花瓣一片片舒展,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既温柔,又藏着几分凌厉。
“兰姐姐,”她将紫菊放回花瓶,转头看向对面的年世兰,语气轻柔而深沉,“今日的宴席布置妥当了吗?”
年世兰抬起眸,笑意温雅,“皇后娘娘的安排,自然是滴水不漏。”
她的声音轻缓,但却带着几分笃定。她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下,微微俯身,柔声道:“不过是些新入宫的小人儿,茵儿太过上心,反倒累了身子。后宫之事,非一人之力可操持,我不过是替你分些忧罢了。”
毓荣茵的笑意加深,眸中流转着难以捉摸的意味。
“兰姐姐你总是这样。”她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整理发间金凤步摇,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说是分忧,却一力担下了那么多事。若不是你,我这皇后之位恐怕早就坐得不稳了。”
年世兰听罢,轻轻一笑,目光温柔却含着细腻的光芒,“茵儿说笑了。你我姐妹情深,岂能分得彼此?皇后之位是你应得的荣耀,我不过尽点绵薄之力罢了。”
“你总是这般谦逊。”毓荣茵抬眸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但我知道,若无兰姐姐,这六宫的平静,绝不会是今日的模样。”
年世兰依旧从容,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她端着茶盏,声音柔和:“茵儿,你我相识多年,相扶多年。你为我操心,我为你分忧。这世上若有能让我放心托付性命的人,唯有你。”
毓荣茵闻言,眼眶竟微微一热。
她将脸侧过些许,掩去眸中的一抹情绪,低声叹道:“兰姐姐,我知道你为我做了许多,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为我挡下无数风霜,却无法替你分担一二。”
年世兰眸光一柔,缓缓起身走到毓荣茵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笑道:“说什么傻话?你为我做的更多,若不是你,我早在宫中教养时便……所以,为了你,挡再多风霜也值得。”
毓荣茵抬眼看着年世兰,笑意中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感动,“可若你有一天累了呢?我还能依赖谁?”
年世兰轻轻摇头,眼底尽是温柔,“只要有你一日在位,我便不会累。”
御花园的主庭院中,菊花盛放,香气四溢。
高低错落的花几上摆满了江南进贡的菊花珍品,或以古朴花瓶承装,或以精致银盘点缀,陈设的屏风和锦缎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太监与宫女们忙碌穿梭,将精致的点心与佳酿一一摆上长桌。
各宫妃嫔或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她们妆容精致,宫服华美,或笑语盈盈,或目光冷淡,彼此之间明争暗斗的气息却在这场表面和谐的菊宴中渐渐弥漫。
随着女官高声通传,皇后钮祜禄·毓荣茵在年妃年世兰的陪同下缓缓步入园中。
她身着一袭浅金色云锦长裙,发间点缀着流苏步摇,眉眼间尽显端庄威仪。
“参见皇后娘娘,年妃娘娘。”众嫔妃齐齐起身行礼。
“众位妹妹请起。”皇后钮祜禄·毓荣茵端坐于主位,眉目间一派从容威仪,稳居后宫之首的气度令人不敢逼视,“今日是赏菊之日,众人尽情欣赏即可,不必拘礼。”
年妃年世兰穿着一袭黛紫缠枝菊纹的长裙,发间点缀着一只赤金凤凰簪,明艳的姿容自有一番摄人之势。
她目光从容地扫过全场,似无意,却让每一个妃嫔都忍不住坐得更直。
毓荣茵眉眼含笑,语气温和:“今日正是赏菊的好时节,本宫特意设下此宴,便是想与诸位姐妹共赏菊花,聊聊天,免得后宫中多了寂寞之意。”
她的话语不疾不徐,带着天然的威严,众人纷纷附和称是,脸上堆满了得体的笑容。
“皇后娘娘与年妃娘娘真是姐妹情深,令人艳羡。”浩齐特博尔济吉特·吉雅小声感叹。
坐在末席的索绰罗·仪欣却低垂着眉眼,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场和乐的宴席,竟让索绰罗·仪欣感到几分不安和冷意——这样势均力敌的姐妹情谊,究竟是后宫最牢固的后盾,还是最危险的陷阱?
而她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年世兰正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深思。
莞贵人沈眉庄一袭藕荷色宫装,简洁而优雅,衬得她的姿态越发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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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一旁,温婉一笑:“皇后娘娘一片苦心,咱们这些姐妹自然感念。只是这满园的菊花,也比不上娘娘的高洁雅致。”
端嫔齐月宾手执一杯菊花酒,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笑着向皇后行礼,眉眼含着几分恭敬:“皇后娘娘气色甚好,今日这赏菊宴,倒是显得格外隆重。”
静嫔冯若昭接过话头,轻声附和:“皇后娘娘费心准备的赏菊宴果然不同凡响,这满园的菊花,果真是色香俱佳。”
齐嫔身着湖蓝色宫装,五个月的孕肚微微显现,脸上却依旧带着年轻妃嫔特有的娇俏。
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让她显得更为矜贵。
她轻笑着附和:“姐妹们说得极是。这些菊花都是从江南专程运来的珍品,能如此近距离欣赏,实在是后宫的一大幸事。”
曹贵人曹琴默一身明紫宫装,裙摆上绣着细致的秋菊花纹,目光盈盈,“听闻钟粹宫的柔贵人昨夜初侍寝,今日不知可有闲暇来赏菊?”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旋即四下寂静。
几名妃嫔的目光中透着探究,不约而同地转向皇后。
毓荣茵神色不变,语气依旧温和:“柔贵人昨夜劳累,今日若无兴致,便由她自行休息罢了。”
宜妃乌拉那拉·宜修,身着杏黄宫装,眉眼间透着几分得意。
她一手牵着年幼的大阿哥,动作轻柔却带着炫耀意味。
她自知自己因子贵而位稳,因此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倨傲,抬眸,浅浅一笑:“也是。初侍寝便得皇上青睐,这份荣宠,着实令人艳羡。”
这话表面是恭维,实则暗含讥讽。
一时间,气氛微妙起来。
年世兰与毓荣茵对视一眼,嘴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这时,柔贵人身着一袭水蓝色锦缎长裙缓缓步入,腰间白玉流苏轻晃,步伐轻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倦意,仿佛昨夜侍寝未曾休息好,却又不失优雅从容。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安好。”柔则盈盈一礼,声音柔和。
毓荣茵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轻轻颔首:“柔贵人果然来了。既是赏菊宴,怎可缺了赏花之人?快请入座吧。”
柔则低眉顺眼,轻声谢恩,在次座落座,恰好与齐嫔对面。
“柔贵人昨夜可是辛苦了,今日还来赴宴,倒叫姐姐们心疼。”齐嫔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语气轻柔,却隐隐透着挑衅。
柔则微微一笑,低声答道:“娘娘过奖了,侍奉皇上乃是臣妾的本分。今日娘娘亲手栽培的菊花满庭芬芳,臣妾怎舍得错过?”
一句话不卑不亢,既显谦逊,又巧妙避开了齐嫔的试探。
齐嫔闻言,脸色微微一僵,嘴角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甄嬛轻笑着插话:“柔贵人初入宫便得圣宠,果真是后宫中的才女。”
柔则微微一福,笑容得体:“甄姐姐谬赞,妹妹不过是尽本分,怎敢居功。”
曹贵人见状,笑着插话:“齐嫔素来喜欢菊花,尤其是这丛金丝万福,花形饱满,色泽纯粹,确实是她一番心血。”
柔则随声附和:“娘娘的金丝万福果然与众不同,臣妾瞧着,倒觉得这菊花与娘娘的高洁品性颇为相配。”
这一句平淡无奇的恭维,听在旁人耳中却显得意味深长。
曹贵人抿唇轻笑:“柔贵人倒是伶牙俐齿。皇后娘娘,臣妾近日听闻,柔贵人不仅深得皇上青睐,这才侍寝一夜,便成了宫中人人称道的才女。”
齐嫔随即又附和道:“不错,柔贵人出自乌拉那拉家族,诗书礼仪自然不在话下。”
柔则闻言,不卑不亢地答道:“娘娘们谬赞了,臣妾不过是粗通琴棋书画,惭愧得很。”
她的话谦逊有礼,却并未因为众人言辞中的暗藏刁难而显露半分慌乱。
她垂眸抿了一口菊花酒,仿佛只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然而,她低垂的目光下,心中却早已暗暗警惕——这场宴席不过是表面的祥和,其实是一次隐藏杀机的交锋。
其其格一身玄青百蝶穿花长裙,周身萦绕着幽幽香气,神态闲适而淡然,目光却暗藏锋芒。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寒意:“柔贵人近日可是风头正劲,初入宫便能得到皇上的临幸,真是羡煞旁人。”
她这一句话,让席间的气氛顿时一僵。
众人各自打量着柔则的反应。
柔则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语气柔和:“其妹妹言重了,我不过是侍寝一次,何来风头可言?后宫之中,唯有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姐的贤德,才是皇上心中的依靠。”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谦逊又隐隐将话题推向了皇后身上,仿佛是一次恭敬的转移。
她的从容让其其格暗中咬牙,脸上却仍旧挂着淡笑:“姐姐说得是,不过后宫之中,得宠与否都需谨慎。柔贵人,你说呢?”
柔则微微垂眸,声音清柔:“妹妹说得对。我一直谨记,唯有安分守己,方能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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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表面平淡,却隐隐在回击其其格的冷嘲热讽。
毓荣茵抬眼看向柔则,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柔贵人初入宫便这般谦逊,倒是个难得的聪慧人。”
一句轻飘飘的话,不仅打断了其其格的刁难,也似给柔则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附和,表面上显得和乐融融,但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已有了自己的盘算。
齐嫔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菊花酒轻轻放下,眼中带着几分不屑:“柔贵人虽谦逊,但后宫之中,最难得的便是一个‘稳’字。柔贵人初入宫便得圣宠,想必也深知这份荣宠的分量。”
她这一番话表面是在提醒柔则谨慎,实则暗含讥讽。
席间的其他人都不动声色地看向柔则,等着看她如何接话。
柔则微微一笑,目光平静而清澈:“齐嫔姐姐教诲得是,柔则初入宫门,还望姐姐多多提点。”
她说得恭敬,却不卑不亢,既不顺着齐嫔的语气承认自己宠爱非凡,也未因此显得失礼。
齐嫔听罢,目光微冷,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秋常在夏冬春目光转向柔则,微微一笑:“柔贵人,听说你对菊花颇有研究,来与我们说说,这菊花可有什么独特之处?”
柔则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从容:“妹妹过奖了,姐姐不过略知一二,不敢在众位姐妹面前班门弄斧。”
“无妨,说来听听。”富察·婉仪神色温和,目光却带着几分探究。
柔则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菊花,乃花中君子,历来为文人雅士所喜。它不与群芳争艳,独自开放于秋风中,象征着隐逸高洁的品格。这金丝菊,花瓣细长如丝,色泽金黄,正是菊花中的上品。”
她的话音刚落,年世兰便笑道:“柔贵人果然博学,连菊花都能说得如此动听。”
柔则笑而不语,心中却明白,这一番夸赞,未必是真心。
其其格见状,眉眼间带着几分凌厉。
她看了柔则一眼,冷冷一笑:“柔贵人确实是个有趣的人。昨夜侍寝回来后,可曾睡得安稳?”
柔则心中一震,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福:“多谢姐姐关心,昨夜安睡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