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好婆虽然在宝宝面前,任凭宝宝好讲坏讲,闲话讲了一箩筐,一直讲到嘴巴里馋吐水也要干光了,汪家好婆还是油盐不进,一口咬定,死也不会再回天潼路的新房子了,伊也再不要看到宝宝这个孽子了,从今往后就是孤老太婆一个,独自过日子,譬如没有生过儿子。最后还朝宝宝跟艾米丽恶狠狠地讲:“走,快点走,看了你们,我就触气。”弄得宝宝和艾米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晓得哪能办好。汪家好婆到宝宝跟艾米丽期期艾艾不肯走的样子,干脆做出一副要撞墙头的腔调,讲:“再不走,我我就死给你们看了。”
宝宝跟艾米丽只好怏怏地走了。
汪家好婆还不解气,追到门口头,把宝宝和艾米丽带来吃的东西统统掼出门来,然后“乒”的一声关上大门。
门一关上,汪家好婆看着宝宝和艾米丽消失在门外头的一刹那,感觉房间里的空气也随同儿子儿媳一道走了,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房间里的空气像被抽空了,人顿时透不过气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包裹上头,大口大口的喘粗气,还是接不上气来,眼门前一黑,天旋地转起来……
汪家好婆是口硬骨头酥,伊哪能离得开宝宝和艾米丽呢?想想,住在老弄堂里的辰光,一家门守了一道,宝宝虽然当了处长,比老早忙交关了,艾米丽也在大使馆里做生活,经常出差,比起儿子媳妇在非洲的辰光,真算是享尽了天伦之乐,每天儿子媳妇上班,起得早,早归早,总归会烧好糯米加梗米的泡饭,捂到草窝里,等汪家好婆起来以后,当早饭,宝宝晓得姆妈就是念叨一口糯米加梗米的泡饭,做儿子的,晓得做娘的心,比啥都重要。而伊这个做娘的,也时时记挂着儿子儿媳妇,每天候着儿子媳妇下班的辰光,准时准点烧好夜饭,儿子媳妇一进门,热菜热饭刚刚搬上台子,一家门汰好手,坐下来,热汤热饭热菜热心肠,吃吃讲讲笑笑,开心得不得了……前一腔,汪家好婆听到艾米丽讲,肚皮里大概有了,汪家好婆一听就开心得不得了,夹起一块红烧肉,就朝艾米丽的饭碗里塞,讲:“多吃一点,多吃一点,侬是一张嘴巴,养两个人唻……”第二天竟然买了一大片肋条肉回来,也不晓得汪家好婆从啥地方弄来的肉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种看起来平平淡淡的日子,照宁波人的一句老话讲起来,“有吃没吃,一家门热热洛洛就是福。”
原来以为,搬了新房子,一家门如了心愿,圆满了。啥人晓得会碰到摩登阿姨这种女人,装面照妖镜,要汪家门好看,果然,灾祸真的来了,汪家门要拆散了。
一家人家拆散了过,还不如死掉算数,汪家好婆真有一死了之的心思……
黄伯伯和李家婶婶吃好夜饭,心里又惦记起汪家好婆来了,吃夜饭前头,看到宝宝和艾米丽出门的辰光,不看见汪家好婆出来,看样子,汪家好婆还在屋里,一整天了,汪家好婆不吃不喝,哪能吃得消? 深夜书屋
李家婶婶对黄伯伯讲:“前两天,屋里用香烟票换的鸡蛋还没有吃,烧碗水铺蛋送过去,侬看好伐?”
黄伯伯正好跟李家婶婶想到一道去了,讲:“好呀好呀。”赶紧从碗橱里拿出鸡蛋递给李家婶婶:“快点烧,汪家好婆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饿也要饿煞了。”
烧好“水铺蛋”,李家婶婶端着热气腾腾的“水铺蛋”就去了汪家好婆屋里。
汪家好婆屋里的门还是虚掩着,没有关死,李家婶婶轻手轻脚去推门,想给汪家好婆一个惊喜。推开门,朝里一看,惊叫起来,别转身朝屋里跑。
李家婶婶跑进自家屋里,手里还端着“水铺蛋”。
黄伯伯看到李家婶婶端着“水铺蛋”回来了,奇怪了,问:“汪家好婆不肯吃?“
李家婶婶把水铺蛋朝台子上一放,拉起黄伯伯就走,嘴巴里讲:“老头子,快去看看,出事体了。”
黄伯伯一惊,跟着李家婶婶到汪家好婆屋里,一看顿时如雷轰顶,只看见汪家好婆歪倒在大包裹上头,人卷缩得像一只烧熟的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