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觉察出了宝宝的心思,朝宝宝看过去,想讲句把宽慰的闲话,不看倒也算了,一看见宝宝灰头土脸,衣衫不整,满面孔愁容,一副肚肠根也要愁断掉的腔调,连想到近一腔,宝宝为新房子呕尽心血,却讨不到姆妈的欢喜,姆妈一副作天作地,非要跟宝宝作对到底的样子,艾米丽为宝宝心痛。艾米丽又晓得宝宝是孝子,最看不得姆妈不开心,宝宝一向情愿自家吃足苦头,也不愿看到姆妈受半点委屈……
现在辰光,讲啥宽慰的闲话也没有用场。宝宝肯定听不进宽慰的闲话,宝宝要的是寻到三层阁爷叔,让姆妈开心。偏偏又寻不到三层阁爷叔,艾米丽的心也随之沉沉的,
哪能办?哪能解开死结?艾米丽灵机一动,像熬不牢一样地哈哈大笑起来,差点没有笑得岔气过去,有点故意的夸张。
宝宝心里烦,又觉着莫名其妙,讲:“笑啥笑,有啥好笑。”
艾米丽从袋袋里摸出一面小镜子,递给宝宝,讲:“侬看看自家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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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不接镜子,讲:“面孔有啥好看的,啥人像侬,天天随身带面镜子,照不败的照,好看煞了。”
确实,老底子的人,身边带面小镜子,真算是凤毛麟角的事体。 召唤炎之剑士也能成为游戏王吗?
也确实,艾米丽虽然是黑人,伊是黑珍珠,黑美女,走到路上,总归有人回头看伊,照现在的讲法,叫着回头率高。连艾米丽自家也欢喜自家一张漂亮的面孔,身上欢喜带面小镜子,时不时会摸出镜子来照照面孔。宝宝常常讲伊“小资”,“脱离群众”。艾米丽自顾自,仍旧欢喜带面小镜子,欢喜看看自家。
今早,艾米丽要宝宝照镜子,把镜子塞到宝宝手里,讲:“侬今早一定要照照镜子。”
宝宝无奈地拿过镜子,朝镜子里一看,也笑了,只看见自家灰头土脸,面孔乌漆墨黑,连贴在伤口上的白纱布也弄得墨墨黑,楼梯上的尘土飞扬,把宝宝弄成了一个黑人,面色跟艾米丽也差不了多少了。难怪艾米丽要笑得岔气。
楼上楼下兜了一圈,三层阁爷叔没有碰到,倒把自家弄成了个黑人,赶紧摸出手绢,去揩面孔上的灰尘,
艾米丽一把拉牢宝宝,讲:“揩啥揩,做黑人有啥不好。”艾米丽抓到了调节宝宝心绪的机。
宝宝果然又笑了,讲:“好好好,我不揩,我不揩,我本来就是黑人的老公,我就是欢喜做黑人嘛。”
宝宝嘴巴里虽然讲不揩不揩,还想要做黑人。手里还是揩得起劲,一面揩,还一面念及三层阁爷叔,心里想,也真难为三层阁爷叔,住在这种断命的地方,还要充“大好佬“,当啥“老克腊”,也真不容易。还感叹,住了一条弄堂里,刚刚晓得,弄堂里竟然还有三层阁爷叔住的这种三层阁,如此的不堪……
就在宝宝的情绪刚刚好起来,和艾米丽打情骂俏的辰光,弄堂里发生了两桩事体。
2、
弄堂里发生的第一桩事体是,一部三轮车摇摇晃晃进了弄堂。
三轮车上坐着的人,正是宝宝急于要寻的三层阁爷叔,旁边坐着的是伊刚刚从十六铺码头接回来的女眷。
弄堂的人都晓得,当初,三层阁爷叔是落难住到三层阁里的,三层阁爷叔到底为啥落难,却没有人晓得,伊自家从来不曾讲过,外头流传的讲法倒蛮多,连猜带蒙,流传出来有好几只版本,有的讲,三层阁爷叔欢喜白相,钞票统统白相光了;也有讲,三层阁爷叔年纪轻的辰光,比较花,欢喜女人,一来二去,钞票被女人骗走了;比较靠谱的讲法是,解放以后,伊做生活的洋行里的洋主人逃走了,三层阁爷叔丢掉了生活,闲话瞎讲,差点吃官司,从跑街先生落到了流落街头,没有了先生的头衔,成了“跑街”的瘪三,从上只角搬住到了老弄堂里,连女眷也养不活,就把女眷送回宁波,跟爷娘一道过,女眷一走交关年,两个人一直分居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