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婶婶跟黄伯伯两个人一人一边,立到凌小姐的身旁边,扶牢凌小姐,天生耳朵根软的李家婶婶,伊的心就被凌小姐的恸哭扯动了,无言地抚摸着凌小姐瘦弱的背脊,静静地陪着凌小姐伤心,替凌小姐委屈,替凌小姐不平,更加听不得凌小姐的哭声,不多一歇,李家婶婶眼圈红了起来,止不牢的眼泪水滚了出来……
一滴滴滚热的眼泪水,跌落下去,滴在了凌小姐的面孔上,痛哭中的凌小姐竟然一震,感觉到了黄伯伯和李家婶婶的陪伴,背脊上被轻柔的抚摸,不知不觉间,像抚摸到了伊一颗被戳伤的心,一股暖流在全身流动起来,爱的温暖回来了,凌小姐感动了,哭声戛然而止,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牢黄伯伯和李家婶婶,却终有千言万语,而无从讲起,眼泪水又滚了出来。
黄伯伯跟李家婶婶两个人几乎同时讲:“身体是自家的,要为自家多想想,不要哭坏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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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像一股暖流暖遍了全身,凌小姐抬起双手揽住了两个人的腰间,立了起来,一把紧紧抱牢着黄伯伯和李家婶婶,头埋进了两个人的怀里,好久好久。突然猛地抬起头,在两个人的面颊上狠狠地亲了一记……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亲吻。
李家婶婶虽然也晓得凌小姐的意思,是为了感激,不过,心里还是被吓得不轻,赶紧趁凌小姐不注意,给了黄伯伯一个眼色,叫黄伯伯赶紧离开,回屋里去。
黄伯伯心领神会,马上明白了李家婶婶的意图,赶忙朝凌小姐点了点头,算是告退,匆匆走了。
凌小姐没有想到黄伯伯会突然要走,想挽留也来不及了,一眨眼功夫,黄伯伯已经出了门,消失在了门口外头。
李家婶婶看到黄伯伯走了,凌小姐也缓过气来了,心定了,挽着凌小姐的手臂膀,扶凌小姐走到眠床边头,帮凌小姐靠到眠床横头,用一只枕头,垫到凌小姐的腰下头,然后自家也在眠床边头坐了下来,拉起凌小姐的手,抚摸着,劝解讲:“啧啧啧,侬看看侬的身上头,肉也没有了,只剩了一付骨头,一张多少漂亮的面孔也脱了形……”
讲得凌小姐心一酸,眼圈又红了起来……
李家婶婶叹了口气,又讲:“何苦呢!做女人的,要想开,男人就是一只猫,看到腥,哪能会不动心?”
凌小姐有点意外,愣怔了一记,从李家婶婶手里抽出手来,讲:“侬是讲张老师?”
李家婶婶讲:“是呀,我晓得侬欢喜张老师,侬不要看看张老师有文化,有教养,有模有样的,伊也是男人,是男人就免不了欢喜吃腥。”
凌小姐简直不能相信,疑惑地讲:“张老师不是这种人吧。”
李家婶婶撇了撇嘴唇皮,又拉起凌小姐的手,抚摸着,讲:“哪能不是?侬想想看,张老师跟一个叫晓梅的女人在弄堂里一道进进出出,又在一个单位里做生活,这个女人卖相也蛮不错,肯定好到一道去了。照道理可以差不多了,不要再搞了,结果,侬看哪能?伊还是嘴巴吃了碗里厢的,眼睛看牢锅里厢的,还要惹犯侬。弄得侬要死要活的。被伊害成了啥样子?侬自家看看,侬还好跟老早比伐?人瘦成了一把骨头,面孔也脱了形。还有,侬想过伐?今早,侬还差点送了命,凶手为啥要侬死,我看就是连裆模子,看不得侬活,事体到了这幅腔调,侬好要陷进去伐?为这种男人哭死哭活值得?我看不值得。侬讲是伐?”
李家婶婶跟弄堂的其他女人一样,只要讲起鸡零狗碎的事体,就会有一套一套的道理,一知半解,零零碎碎的事体好被伊讲得活灵活现,讲得就像真的一样。
凌小姐听了李家婶婶的闲话,对张老师也有了戒心,特别听到讲起晓梅,晓梅那张秀气,充满灵气的面孔又在眼门前晃动,心不由哆嗦了一下,伊终于相信了李家婶婶的闲话,原本对张老师满心的希望碎了,又联想到一道粉红色的长疤横卧在面孔上,已经破相的自家,顿时浑身感到阵阵寒意,沉默了,不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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