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一面讲,一面寻了只钢精锅子出门去了。汪家好婆也暂且放下伤心,揩起了台子,准备吃饭。
想不到,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弄堂里突然开进来一辆小汽车,而且直接开到了汪家的门口头,车子一停下来,就下来好几个黑人兄弟,“哗哗”地朝汪家好婆屋里走去。
又是一桩大事体,弄堂里又被惊动了,家家户户,吃饭的停牢了吃饭,聊天的不再聊天。开窗的开窗,开门开门,头伸出来了,耳朵也拉长了……
艾米丽出门买夜饭去的辰光,没有关门,大门敞开,黑人兄弟一记头就出现了在来汪家的门口头,一字排开,领头的轻轻敲起了门。
听到敲门声,正在揩台子的汪家好婆一抬头,看见门口头黑压压一片,统统是黑人,吓一跳,问:“做啥,做啥?”
小主,
黑人兄弟“咦哩哇啦”讲了一通。
汪家好婆一句也没有听懂,一时头里,紧张起来,紧张得脚骨发软,声音发颤,一句闲话也讲不出来……
3、
一旦把事体看透,也就不管是啥后果了,宝宝的心反而沉静了下来,扭过头,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着窗外,看向繁华的马路。
窗口外头,还下着雨,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像给路面涂上了一层油彩,霓虹灯映在晶莹的路面上,流光溢彩。很快 ,雨点大了起来,大颗的雨点砸落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的水珠,在五颜六色的灯光映衬下,如同五彩缤纷的珍珠落入玉盘。行人都纷纷撑起了油布伞,油布伞罩在霓虹灯的彩色里,不再是单调的土黄色,像五彩的萍莲在灯河里游动……
突然,宝宝的眼睛瞪大了,看见饭店门口的台阶边头,开来一辆小汽车,小汽车一停下来,车门一打开,冲下几个黑人兄弟,撑开黑布伞,接下来,下车的竟然是自家姆妈……
宝宝脑子里“嗡”了一下,人也“呯”的一下窜立了起来,朝阿普吼到:“为啥把我姆妈也拉来,侬要做啥?”
阿普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腔调:“是的,我不但把侬姆妈请来了,我把艾米丽也请来了。”
宝宝赶紧扭头朝窗外再看,果然艾米丽正被人簇拥着下了小汽车,一转眼,艾米丽被一片黑雨伞淹没了……
宝宝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尽管宝宝不晓得阿普这场大戏的剧本是怎么写的。心里已经明白,大结局来了,只有一个词:“瓮中之鳖。”
阿普却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把台子上的文件又一次朝宝宝面前推过来,讲:“叫你看看这些,就晓得真相了。侬偏偏不看,弄得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宝宝并不理会阿普的话,再次朝窗外看去,想看看姆妈和艾米丽,然而,窗外风雨交加……
4、
远东饭店的门外头,艾米丽从小汽车门口一伸出头,一把伞就递了过来,挡住了瓢泼的大雨。
艾米丽斜眼看了一眼递伞的黑人兄弟,问:“在哪里?”
“在咖啡吧。”
艾米丽一步跨下小汽车,一把挡开雨伞,说:“你们快去。”说着,径自跑向汪家好婆的身边,挽起婆婆,冒着雨,不管不顾地登上饭店的花岗岩台阶。
后面的几个黑人兄弟急了,忙不迭跟上,簇拥着,递上雨伞。
艾米丽站住,回头,讲:“不要跟着我,快去。按我给你们的地址,把信交给李小姐。”
艾米丽没想到事体要走这一步,伊怕眼门前的情形会惊到宝宝和阿普,引来更大的冲突。也担心李莺莺接不到信,或者接到信也不会及时赶来,使安排落空。但伊觉得必须这样做,必须赌一把。
黑人兄弟犹豫着,说:“我们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安排。”
艾米丽讲:“否则,我宁愿淋着雨,永远地站在里。”
黑人兄弟迟疑着退下台阶,回到小汽车里去了。
艾米丽这才松了口气,从容了,冒着着雨,急急地走过台阶,急急地走进了远东饭店的旋转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