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了。”
“阿姨哪能讲?啥辰光来?。”
宝宝两手一摊,讲:“姆妈,我跟侬讲过,不要急,不要急,侬偏不相信。人家李莺莺又不是退休工人,吃饱饭没有事体做,就等别人打电话过去,说来就来。”
汪家好婆听了,一惊,问:“ 出啥情况了?”
“阿姨讲李莺莺忙,没有空。”宝宝连自家也不相信了,吹起牛皮好像肚皮里早已有腹稿了,像个老手,吹得一点也不吃力,像真的一样。宝宝讲好以后,还回想了一遍刚刚讲过的闲话,有没有漏洞,好像没有……心想姆妈反正不可能爬起来,走出病房去核实情况,牛皮吹起来再讲。
“那么……要等多少辰光?”
宝宝一听,干脆牛皮再吹大一点:“阿姨讲了,不凑巧,小姑娘出差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闲话一讲出口,又有点后悔。后悔没有干脆把辰光讲得更加长一点,辰光拖得越长越好,说它个一年半载回不来,辰光一长,说不定就会拖忘记掉了。哪怕姆妈没有忘记,也起码一年半载不会敲木鱼,不要再念紧箍咒了……
汪家好婆将信将疑地问:“……侬阿姨哪能讲?”
“阿姨讲了,哪能不早点打电话,假使早点打电话,就会想办法挽留李莺莺晚两天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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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好婆一听,懊恼得不得了,汪家好婆晓得宝宝往常探亲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要走的。急起来了,又狠狠地拍起了脑门:“侬看看,侬看看,一只跟头掼得真不是辰光,大事体呀,过两天侬又要出国,一拖就是年把,小姑娘哪能拖得起,要黄掉了,要黄掉了,哪能办,哪能办?”
宝宝又不能跟姆妈讲自家已经回国工作了,看到姆妈一副急煞人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忍,觉的牛皮吹得有点过头。姆妈毕竟刚刚大病初愈,急不起,赶紧宽宽姆妈的心,就跟汪家好婆讲:“姆妈,不要急呀,阿姨讲过了,阿姨会安排好的,叫侬放一百个心好了。”
汪家好婆这才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侬自家阿姨,随便做啥事体都是诚心诚意。不过事体不好耽搁,侬阿好现在再去打一只电话,叫侬阿姨马上就来一趟……”
宝宝吓一跳,讲到叫阿姨来,提醒了宝宝又担心起来了,电话当然不能打的,想想就是不打电话,阿姨也总归会来看姆妈的,不是今早,就是明早,只要阿姨一来,牛皮板钉穿帮,到辰光哪能解释呢……哎,看来这只牛皮吹得真不哪能,早想到,就吹点其他牛皮了。不过,有啥办法?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吹牛皮总归没有完美结果的……老古话讲,说谎的人总归是用一只谎掩盖另一只谎,谎越说越结棍,牛皮越吹越大,越吹越野豁豁,最后肯定爆掉……明明晓得谎言不能持久,到辰光一定会穿帮的,不过,宝宝也只好先顾全渡过眼门的难关最要紧。所以不等姆妈想明白,不等姆妈的闲话讲下去,马上打断姆妈的闲话:“姆妈侬也真想得出的,叫阿姨来有啥用场?是人家李莺莺出差,又不是阿姨出差,叫阿姨来派啥用场?阿姨来也是白跑一趟,再讲阿姨年纪也不小了,老远路来回白跑一趟,哪能过意得去。”
大概汪家好婆也觉得叫阿姨来一趟不妥,不响了,心里还是想不通,嘴巴里还是不停地念念叨叨:“宝宝啊,哪能样样事体统统不凑巧,我一只跟头,早不掼,晚不掼,偏偏掼了要紧关子的辰光;李莺莺也是的,早不出差、晚不出差,侬一回国,就出差了……”一面叨叨,一面眼睛定阳阳地看自家绑牢石膏的腿,大概想,假使脚好走路,肯定要亲自去宝宝伊阿姨屋里跑一趟,甚至想追到李莺莺出差的地方,弄弄清爽,搞搞定档,现在的腔势,只好死蟹一只了,只好在硬邦邦的石膏敲打着,心里的结解不开来,实在是堵得慌。好像要把困惑和郁闷统统发泄到大腿的石膏上,因为汪家好婆以为眼门前的失望就因为受伤……
汪家好婆在大腿的石膏上每敲一记,就像在宝宝的心上敲了一记,宝宝作为遗腹子,和姆妈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此刻,宝宝看到姆妈一副失魂落魄的腔调,也自责自家的自私和吹牛行为的荒唐,事到如此地步,又不能再向姆妈坦白,只好轻轻地把姆妈的手从石膏上挪开,捏在手里,轻轻婆娑着,以示安慰………
汪家好婆的手在宝宝的婆娑间,伤感起来,叹了口气:“姆妈已经没有用场了,一只跟头掼成一个废人了。只会吃吃困困了,侬看看,几天功夫,手臂上只剩一层皮了,侬的事体姆妈也快要操心不动了。”
宝宝快点拦牢:“姆妈,不要去想伊了,有啥事体阿姨肯定可以搞定,侬不是一直讲,阿姨最来事嘛。侬就放心养好身体,等阿姨的好消息,姆妈侬讲是伐?再讲吃吃困困有啥不好?养毛病就要吃吃困困嘛,姆妈侬困头势也算结棍的,一困了就困了整整三天三夜,一觉困醒,人就回过魂来了,虽然人困得瘦脱了一圈,不过,讲起来姆妈还是瘦点好,显年轻了,就像减肥。调转人家年轻小姑娘,真真要开心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