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暮雪寻得一片静谧的湖,仔细整理好仪容,又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衫,这才悠悠返回军营。
当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近营帐,便瞧见容柑晗与黄盈盈正静静伫立在营帐门口。萧暮雪微微挑眉,目光从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不解。
容柑晗见状,赶忙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她说有事要找你,所以我便带她过来了。”
萧暮雪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地开口:“有什么事,进来说吧。”语罢,她抬手轻轻掀开那厚重的帘子,身姿优雅地走进营帐。
容柑晗自然也跟着撩起帘子,侧身对着黄盈盈,微微抬手示意她进去。黄盈盈微微点头,迈着细碎的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容柑晗走进营帐。
一踏入营帐,黄盈盈的目光便如磁石般紧紧锁住萧暮雪,一刻也未曾移开。
或者说,自萧暮雪的身影映入眼帘,黄盈盈的目光便如影随形,紧紧黏在了萧暮雪身上。
萧暮雪敏锐地察觉到那灼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黄盈盈一眼,神色平静,径直开口问道:“你恨我?”
在萧暮雪的认知里,黄盈盈极有可能因她母亲的离世,将一腔怨愤迁怒到自己身上。然而,此刻黄盈盈望向她的眼神,又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似乎并非单纯的恨意。
萧暮雪本就不愿在这些揣测上耗费心神,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出口。毕竟,对她而言,黄盈盈心中究竟作何想,着实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
可出乎萧暮雪意料的是,黄盈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我不恨你!”
母亲的离世,实则与萧暮雪并无太大关联。
这时,容柑晗微微低下头,神色有些愧疚,语气中带着几分底气不足,嗫嚅着开口:“那你……恨我吗?若不是我把你带到这儿,你母亲或许也不会……”
黄盈盈再次轻轻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轻声说道:“我也不恨你。即便不是你带我来,我也会被带来这里。况且,我这不还好好活着嘛!”
其实,黄盈盈心里明镜似的,母亲的死,究其根源,只能归咎于父亲。她明白父亲当初决定抛弃她们母女,或许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对着母亲射出那致命的一箭。原本,只要父亲手下留情,母亲便能逃过一劫,继续存活于世。可他终究还是松开了弓弦,让那支箭无情地穿透了母亲的身躯。
不管父亲射出那箭是出于何种目的,黄盈盈都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萧暮雪凝视着黄盈盈,见她一脸真诚,言辞恳切,也深知她确实对自己和容柑晗并无恨意。
于是,萧暮雪眼中满是不解,继续追问道:“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你既然不恨我,为何一直这样盯着我看?”
黄盈盈听闻,微微咬了咬嘴唇,缓缓开口说道:“我只是……从来都不知道,女子竟然还能够像你们这样活着。”
说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容柑晗,眼中满是羡慕之色:“容姑娘活得如此肆意洒脱,好似心中所想,皆能付诸行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当真是我一直以来无比羡慕的。”
而后,她又将视线移到萧暮雪身上,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的惊叹与向往:“而萧姑娘,竟能领兵打仗,还担任炎麟卫的指挥使,这些于我而言,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黄盈盈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却又带着一丝憧憬:“你们无需向任何人谄媚讨好,更不必伪装自己,便能凭借自身,活得这般精彩。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我母亲起初并非父亲的正妻,只是个陪嫁的媵妾。我呢,自然也不是父亲的嫡女,更算不上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主母去世后,父亲其实有诸多选择,最后之所以决定扶正母亲,是因为我和母亲一直努力扮作父亲与哥哥心仪的女子。得温柔似水,还得黏人乖巧,可又绝不能惹人厌烦。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得反复权衡,只做他们乐意看到的事,只说他们想听的话。唯有如此,他们才会偶尔念起我们,勉强把我们当作亲人。”黄盈盈缓缓道来,语气平静,却透着无尽的悲凉。
末了,黄盈盈轻轻苦笑,总结道:“父亲和哥哥以为,他们真心爱着我和母亲,殊不知,他们钟情的不过是我和母亲苦心营造出的假象罢了。”
萧暮雪听闻,下意识地与容柑晗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后双双陷入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应黄盈盈这满含心酸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