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阿竹在句府待的时间更久,这两父子的恩怨情仇,他是一点点看着走到今天的。他清楚,归根结底,句老爷还是打心眼里认这个独子的。
“松哥,你是知道大少爷的性子的。他决定的事哪有回旋的余地呢?”阿竹叹了口气,“其实,说句不该说的话,老爷这些年来是怎么对大少爷的,你我都看在眼里。父子决裂这种事,即使不在今日,只怕也是早晚的。”
阿松当然明白阿竹的意思:“可他们毕竟是父子。”
“松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从一开始,从夫人……”
“阿竹!”阿松却立刻制止了阿竹未说出口的话,“过去的事情,不是你我这些下人可以议论的。”
“我知道。所以这些年我什么也没说过,即便是对大少爷我也只字不敢提。但,你也看到了。就算不论这些前因,他们父子也已走到这一步了。”阿竹把手搭在阿松的肩膀上,“松哥,就当是放过大少爷了吧。这些年,他为了孝道,已是自苦。如今终得解脱,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知道,你从前是先夫人的人,如今又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你是希望他能活得轻松一些。可是以后呢?大少爷说到底始终是老爷的儿子,这偌大的家业老爷从未想过拱手让给外人。到那个时候,他们父子若还为了这一时意气不肯低头,难道不是反过来毁了大少爷的锦绣前程吗?”
“前程。松哥,如果不是为了这所谓的前程,老爷、夫人,哪怕是……”阿竹顿了顿,“哪怕是过去那些人,又如何会皆落得如此下场呢?”
阿松一时语塞,眉眼也渐渐随着那口梗在喉中的浊气一并沉下去。
莲院内,句荷手里掰着桌上的桂花糖,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往唇齿间送:“所以你打算明日就告诉他们你要竞选少主的事儿?”
句莲伸手将那盘桂花糖移到桌角:“嗯。明日你便为芸如夫人出殡吧,无论是想葬在句氏还是吴氏,都随你。”
句荷诧异:“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明知故犯,我是嫌他的刀还不够贴近我的脖子吗?”
“就算他为此事恼怒,但因此而要你的命,是过不去悠悠众口的。为母逆父,忠孝难全,世人会体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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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说,他明日怕是也没空管你的事了。”句莲手指搭在茶杯上,“人一旦入土,那就没有再挖出来的道理。虽是如夫人,但到底是句府的如夫人,也是实打实的吴家女。葬在哪里都说不过去,那便葬在哪里都说得过去。人言罢了,你不是最擅长诡辩的吗?”
句莲这意思便是先斩后奏。人只要已经下葬了,就断没有再挖坟掘墓的道理。届时句老爷虽必然怒不可遏,但也不能为此杀子,反叫外人指指点点。
“他若执意不肯为此放过你,那我便以族务之名上报句氏,他虽是家主,但也独断不得。不过,”句莲默了默,“许是不免要受些皮肉之苦。但我绝不会让你因此殒命。”
句莲筹谋到这地步,实在已是尽其所能。如此既成全了句荷的孝道,也护住了句荷的性命。
句荷举着手里仅剩的一点桂花糖,看向句莲:“哥,你应该知道芸娘从前做了不少,对你不太有利的小动作的吧?”
句荷说得很委婉。
句莲淡淡瞥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