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王度提起过,袁绍官渡之败刘琰受重伤,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昔日汝兄曾进言助战,现在想来甚是懊悔,若有铁骑再依威硕之计,胜负或未可知也。”
当初刘琰提议骑兵绕行济阴,袁绍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换成派刘备去了豫州骚扰,刘备除了幽州原从部曲,就是从许昌带出来的精锐,确实能打就是人数太少。刘馥除了秦诩戚寄其余都是杂兵,防守有余进取不足,总之精兵数量不够难以威胁许昌。
“明公为小人所没,非战守所失,冀州坚垒有不可动之节,贼势虽弘又何需忧。”刘琰启齿弹舌轻声莺语,面色从容眼光盈实,说的袁绍心境轻松不少,这话不是没人讲过,可从眼前这个年轻贵妇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安然踏实。
事情的确如此,战后各地军阀都在复盘研究,怎么推演都是袁绍胜利,正常情况下曹操拖不过半个月就得没崩溃。
任谁都想不到许攸会出卖关键情报,乌巢沼泽面积那么大,没有准确坐标不可能找到营地位置,所以说不是战场打不过,是机密被叛徒泄露让曹操捡了便宜。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面前美少妇不是说了吗,冀州人多城多,诸位将领节操不可动摇,败了就败了养两年爹还是爹。
想到这里,袁绍脸上浮现久违笑意:“恨不早见威硕。”
刘琰心里吐槽一句你可拉倒吧,话不用说透谁都明白,不是顾及幽州捣乱,袁绍不可能想起来见我。
“明公可知衣带诏有几人?”这次刘琰没直接说是衣带诏参与者,不论发生过什么岔子,总之先打听一下。
“仅玄德一人在世,威硕不必客套唤某表字即可。”袁绍听辛评讲起过,天下都知道没有你还硬贴金实属不高明。
刘琰有种直觉,自己从衣带诏上消失,和赵熙的身份暴露,两件事之间必定有关联,至于再往深处琢磨就没有头绪了。
现在的难题是该如何面对婚约,高枝谁都愿意攀,内心里还是希望对方信守承诺,不过事情敏感不能轻易提及,既然今天请自己过来,也许袁绍想出了解决办法。
袁绍再和女客人讲话有套近乎的嫌疑,现在女主人说开饭正是时候,可是那刘褒还在懵懂中半天没反应。
刘琰抬起团扇遮掩口鼻,这才转头正视袁绍夫妇:“人言岁月沧桑,如今家姐风姿卓越优甚当年,欣慰欣慰。”
正牌孝阳侯口称家姐意味不言自明,刘褒心中狂喜反倒慌不择言:“开饭,快开饭。”
袁绍不在意老婆失态,他就中意刘褒大大咧咧,纯真质朴的性格,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么多年情谊一直没变。
摆上饭菜气氛轻松下来,袁绍作为家主首先举杯祝酒,刘琰以袍袖遮掩侧身抿一口,刘褒也学着样子别别扭扭喝了一半。
放下酒杯才想起来女主人不能跟着喝,手里的酒要提议第二杯才能喝,脸色一红感慨发自肺腑:“弟媳变化好大啊,教教我呗。”
刘琰看向夫妇中央似乎在对两人同时讲话:“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轻则失根,躁则失君。《学而》云贤贤易色,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必谓之学矣。”
这话说的挺不客气,贵来自神而不是形,追求外在毫无作用,行为举止再规范也不是到由心而发的贵族气质。从小养成的神态和习惯是永远学不会的,贵族率性而为是表现不羁,是彰显个性,偶尔的放纵掩盖不住骨子里的高贵。有些人纯粹就是为了装而装,处处照猫画虎谨小慎微,反而暴露了内心的虚荣和自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坦白讲刘琰就是欺负人家没文化,可袁绍却微笑看向一脸懵的老婆:“弟媳夸你很优秀,遵从本心为上,不必追逐繁文缛节。”
“是吗?”刘褒一点儿没听懂,可话语中轻躁失未等一大堆坏词,总觉得还有别的意思,暗叹没文化太吃亏了。
“恭祝子寿。”既然袁绍都这么解释了,刘琰也不好再讲究礼节,第二杯直接忽略,作为女客人提起第三杯敬向女主人。
这回刘褒长了心眼儿,等刘琰喝完才学着样子侧身抿一口,却不知道这样做又失了礼数,袁绍则笑吟吟看着老婆东施效颦忸怩作态。
瞧见男主人眼光中流露的宠溺,刘琰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不管老婆怎么做,在袁绍眼里都有理,都好看,都爱看。
酒过三杯该停了下来,稍微等待一会儿,客人吃口菜品鉴赞赏主人家一二,客人如果有重要礼物也可以趁这个空档敬献。
泰山环轻拍手掌,两名壮硕侍从抬进一个半尺高绫罗覆盖的托盘,小心翼翼放下后两个汉子明显松了口气。
刘琰起身走到半尺高托盘前:“为家姐献上玉舞人一对,聊表寸心。”
随着话音绫罗掀起,整块玉料雕琢两个舞俑,白玉男女相伴并排而立:晶莹剔透大小相同,细线阴刻圆雕镂空。身材修长眉清目秀。婀娜似动细发盘圆。大袖深衣双宽绢带,长襟曳地燕尾翘头。
这是淇园一件至宝,不说原料需要多大一块羊脂白玉,单说雕工就不能用价值连城形容,刘琰爱不释手,睡觉都搂在怀里不知道盘了多久,这次是下了很大决心拿来当做礼物。
刘褒几步走到跟前,整个人都看傻了,袁绍识货悄悄说了句国宝,刘褒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又收回来,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激动的眼泪止不住流了满脸。
刘褒高兴袁绍也开心,干脆别等人家开口,主动一点算了,刘琰从怀里拿出虞翻那封信:“家信一封,小妹思量留在邺城对姐夫或有帮助。”
袁绍略一犹豫接过信,看了良久面露微笑点头致谢:“有心了。”
刘褒顾不得礼数招呼侍从抬起宝物,觉得不放心亲自跟着送回内室,走两步回头施礼:“弟媳稍待,稍待。”
老婆走了袁绍放松下来,看向刘琰蹙眉叹息一声:“非是不愿履行承诺,正值多事之秋,千头万绪一时无法安排。”
袁绍明知道肯定有人作梗,刘琰要想嫁早就来邺城了,再重的伤势也拦不住,拖这么久才来正能说明刘琰被蒙在鼓里。
可话说回来,人已经来了就无法装作不知道,虽然控制着舆论,可邺城之内还是传的沸沸扬扬,婚约立好了不执行总要有个说法。
听到这个说辞刘琰也一个头两个大,好歹出个章程你光和稀泥不成啊,还想埋怨两句忽然灵机一动:“谁说我是赵熙,根本没有赵熙。”
袁绍啧了声摇头:“某也如此想过,彼时战事缠身,被好事者先行一步,证明蜀郡赵氏确实有足下在籍。”
刘琰瞬间丧气:“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