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越无话可说,继续用笔在本子上点来点去,点着点着,思绪飘到别处,这个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机械般吞吐着同一张胶卷的放映机,现在竟莫名地用笔尖敲着一段陌生而欢快的旋律。
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大家没有离座,都屏气凝神地盯着安装在教室一角的广播喇叭,就连走廊里都没有学生的身影,笔落地声清晰可听。
短暂的寂静过后,跑操音乐响起,听取哀叹声一片,紧接着,体育老师在楼下连着吹了好几声哨子,李如海出现在教室前门,招呼着让大家快点到广场集合。
吴浩越心不甘情却愿地穿上外套,走出班门,混入人流,眼珠子晃来晃去。
五分钟后,教学楼楼下广场上,各班的队伍已经聚集地差不多,最东侧是一班,然后是二班,队伍面朝南,依次向西排序。
吴浩越站在二班队伍的最右侧,他微微低头,面前是常遇春的背影,背影遮住了大部分的视野,它在眼前,却不在眼里。他眼里的是一方没有被记载在任何一本游记里的山水,就在他身旁的,与二班相邻的班级队伍里的,一方只属于少年自己的山水。
——————————
由于体育中考的缘故,原本课间操被改成跑操,绕着操场跑五圈,速度不断加快,开始几圈大家都以班级为整体,体委或班长喊着一二一的号子,到了第四圈,有的学生冲到了前面,有的学生落在了后面,班与班的界限慢慢消失,个别跑得快的人还会套圈,多跑一圈。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部长主任之流的角色觉得这样太乱,“跟撒了欢似的”,严厉禁止学生脱离队伍,必须始终以一个班为单位,可以跑得慢,但必须整齐,步伐要一致,每跑一圈都要喊一次口号,声音得洪亮。
按以前那种跑法,吴浩越到了第三圈末尾便会慢下来,李鑫跑得很快,也很要强,每次到了第四圈都会跑到前面,他会与她有那么一两秒的并肩,然后她渐渐地跑远,他远远地望着。
女孩的背影在人群中忽隐忽现,人群为她蒙上了一层欲遮不遮的面纱,拉开拉链的外套随着摆动的双臂荡来荡去,像是磅礴大雨中踏着水花的舞步,束成马尾的头发渐渐散开,似一朵被黑夜拥抱着的,在绽放边缘的玫瑰......
她讨厌这做作的面纱,于是她极力地跑出人群,大方地站在世界面前,她不是任何人的舞娘,没必要搭着权贵们的肩膀,于是每一步都出乎所料,做一个只与自由为伴的精灵,她何屑于成为小小花园中的一枝,她渴望着能够挣脱泥土,于是她不断地挣扎,握住风的手,每朵花瓣都指着不同的方向,这下可轮到风犯愁了......
但现在,她跑不到他前面,他落不到她后面,他们永远都隔着被规划好的距离,像困在不同笼子里的鸟,被挂在大树两头。
有点牛郎和织女的味道,吴浩越傻傻地想着,脚下的步伐没踩到节奏,绊了一下常遇春。
“不好意思。”吴浩越马上说道。
常遇春回道:“没事,没事。”
“这么跑真没意思。”吴浩越抱怨着。
“你之前哪次跑完以后不抱怨太快了,跟不上,要死了。”常遇春毫不留情地挠着吴浩越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