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想到这船要去布置民宿,会有无数讨厌的外地人上船,她心里又怪不自在的。
不自在归不自在,水鱼嫂还是每晚都和几个女人一起来季家老屋。
林四阿公说,木船用的帆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画了图纸让季微澜买土布来照着缝。
季微澜的手只握过笔,从未拈过针线。多亏村里的阿姐阿嫂愿意帮忙。她自己也试图参与劳动,奈何才学着缝了两针,手还没有疼就被女人们笑着推开了。
“这么粗大的针脚,一看就是没做过女红。一边歇着就好,我们来。”
看着灯下女人们忙碌又快活的笑脸,季微澜难免想起林四阿公的名言:“人就应该相互麻烦,才不会有真的麻烦。”
眼看万事俱备,林四阿公翻黄历挑了个好日子,马友找聆城的酒楼订了个烧猪头。村里人说起下水仪式,个个喜气洋洋。
下水那天果然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季微澜早早起身,才到海边,就见一群人围着船气愤填膺。
“太可恨了,哪个扑街仔这样缺德?”
“鲜血淋船,这是咒船下水就沉咩?”
林四阿公等几个老船工已气得说不出话,被扶到一旁休息。林虾虎在船边跳脚大骂:“冚家铲!缩头龟!出来呀,我沙煲甘大个拳头你见过未啊?”
原本古朴光洁的船身,被泼溅了猩红的血水。好好的新船下水,转眼变成血光之灾。
季微澜呆立在原地,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太邪门了,无冤无仇谁会这么干?”
“还记得吗?前两年也是要开民宿,突然就死了好多只麻雀,就在施工现场哩。”
“怕不是真的坏风水。”
“还没有开张就不吉利,等开起来以后.....”
“不要紧!桐油防水,血水渗不进木板,能刷掉。”高磊挤进人群,一边大声说,一边挽起袖子。
他是代表管理局的嘉宾,原本被马友请来给新船挂彩,现在一到场就先带头干活。
在他的带领下,热心村民纷纷提水帮忙,船身上的血果然很快洗刷干净。
只是原本叠好压在舱底,等待吉时升帆的雪白帆布,却被血水污染得无法挽救。
“只能延期了,回头再选个好日子。”马友低声同季微澜商量,“这一带办喜事忌讳见血,先不说是不是迷信,弄脏了看着也不喜庆。”
季微澜注视着自己被弄脏的指尖,殷红刺眼,散发出淡淡的酸臭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