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庇佑！三月中旬的鲸港，已经看不到任何一点浮冰。靠近海岸的海面，是湛蓝而明亮的，仿佛是天空垂落的倒影…实际上，整片鲸港周围，只是在十二、一、二月时，有过明显的封冻。而十一月和三月初，则只是在海港西侧的深处，有着漂浮的冰块。更令我感到诧异的是，这些浮冰会顺着海流，沿着海岸流向西北，然后渐渐融化…这种漂流融化的过程，让我隐约有了一种猜想：那就是带领船队西去的海流，是一道漫长的、温暖的海流！…或许，是因为主神光明的神性从天空落下，蕴藏在大海的深处，从而让海水变得温暖？…”

“我把我的猜想告诉了祖瓦罗，但他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在过去的小半年里，他亲自经历了北地的风雪，整个人似乎都老了一大截…我仔细看他的脸，感觉好像是北方山林中的驼鹿一样，出现了许多皱纹和褶皱，特别是在眼睛周围，让人觉得又愁苦又慈祥又沧桑…”

“嗯，似乎留在鲸港的一船人，都有了这样的变化，还有好几人病倒了。看来北方海岸的寒冷冬天，对于王国的武士与水手来说，还是太过于严酷。我觉得，陛下说的没错！我们要继续西去，就必须招募更多北方部族的丁壮，作为船队的水手，甚至训练成王国的武士！…”

灰白又灰褐的山丘上，博识者米基和探索队长祖瓦罗并肩而立，看着手中展开的航海日记，也感受着十月秋日的寒风。这种带着寒冷的海风，此时吹来，就像是三月时的初春一样，让两人的呼吸中都带着鼻音。

看到米基日记里记录的“驼鹿”，祖瓦罗眉头一挑，揉了揉自己沧桑的老脸，眼神瞬间凌厉。博识者米基轻“咳”一声，赶紧伸出手指，指向后续紧跟着的一段。

“主神庇佑！当然，五个多月不见，祖瓦罗变得这么老，也确实是因为他辛苦的很！当我在温暖的金山港中，和雪松萨满烤着篝火，喝着草药茶，聊着北方海岸的部族，各种谈笑风生的时候…他已经划着长船，在马卡人向导鲸狗的带领下，赶在去年年底之前，探索了一圈西北的千里长岛。”

“祖瓦罗说，他在这座长岛上，遇到了好些支斯劳斯人的部族，但规模都很小，大多只有一两百人的样子！这些部族都以捕渔为生，丁壮都是很好的渔民，能划着小皮艇捕鱼，自然也是很好的水手来源…”

“长岛周围的礁石众多、山崖嶙峋，地形很是复杂，还是有些危险的。幸好，他从本地的斯劳斯部族中，又拐来了几位向导，这才安全的环绕了长岛一圈。他说，他已经在长岛的北侧，发现了一处良好的天然港口，周围的渔获很多，部族也不强大，可以‘联姻’吞并…”

“哈！祖瓦罗这家伙，整天就想着这种‘联姻’的皈依与吞并。这一路北上，他都娶了八九个部族妻子了！船队的年轻祭司、年轻武士水手，都被他一股脑的推了出去，和本地的部族女人结合到了一起…主神见证！他毫不节制主神赐予的生机，难怪他老的那么快！…”

“该死！米基！我这么做，不停的联姻娶妻，还不是为了西去的探索？你竟然在要交给陛下的航海日记里，这么编排我？…”

“呃！咳！祖瓦罗，你听我说…当时，我那个，不是还没转过弯来吗…这个…那个…陛下说过，做事要一正一奇，一个光明正大，一个取巧谋划…你这样的谋划，是…很好的！赞美主神！祖瓦罗，你很厉害，很有办法！大大加快了王国的北上拓殖！…”

看着瞪大眼睛、怒气冲冲的队长祖瓦罗，博识者米基额头冒汗，支支吾吾的解释安抚了好一会。随后，他赶紧翻过这一页，往后面的内容一指。

“祖瓦罗，你看！这一页全是你的功绩！你为船队开拓了至关重要的新盐田！…”

“赞美主神！我很惊讶。祖瓦罗竟然能在鲸港西南两百里不到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天然的盐田！说是他发现的，倒也不准确。鲸部的马卡人，就经常到这一带，挖掘咸味的盐土，混着煮鱼汤喝。就连盐田周围的溪流，都带着咸味，因此被本地人叫做盐溪…”

“从一月到三月，海面上有封冻和浮冰的时候，祖瓦罗都带着船队的人数，还有鲸部的几十名丁壮，在盐田煮盐。当然，根据陛下在神威大学里提到过的办法，他们先挖了些盐池，引咸水入内，让太阳好好的晒些时间。等咸水很咸之后，才倒入陶罐，生火煮成盐粒…这其中最为麻烦费时的，就是用斧头砍伐树木作为燃料…”

“像这样产盐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部族的占据。在东面的百湖之湾中，汇聚了很多的部族。而距离百湖之湾不远的盐溪，也有一支七八百人规模的克拉勒姆（Klallam）部族，就叫做盐溪部…”

“盐溪部和百湖之湾中的部族，并不缺盐。盐的交换价值，在百湖之湾一带也不算高。因为那些湖湾中星罗密布的小型湖泊，本来就有很多是盐湖，全年都能获得稳定的盐水…祖瓦罗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和盐溪部的老祖母达成了协议。盐溪部派了几十个丁壮，帮助他一起煮盐。他则要提供能砍树的锋利斧头、柔软的王国棉布、以及好看的王国宝石…”

“主神宽恕！我严重怀疑，他还做了其他什么…只是我没好问，想来也就是他惯用的那几种办法。不过无论如何，为了储备更多的食物，供应即将到来的支援船队，盐总是重要重要重要的！实际上，我已经留下人手，告诉后续的支援船队，来调停托洛瓦人互相厮杀的红杉部大部落和叶草大部落，从而更好的开发那处北纬42度的大盐沼…”

看到这里，探索队长祖瓦罗揉了揉眉心，没好气的看了博识者米基一眼，沉声道。

“主神见证！米基，你就喜欢搞这一套！如果不是王国的支援船队，在这两处大部落间拖延了十来天，也不会四月底才抵达鲸港…”

“更何况，这两支托洛瓦大部落互相宿敌，厮杀了那么多代人，又哪里是那么好调停的？而即使调停了双方，对王国又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按我说的，分别卖给两支大部落武器，交换他们抓到的俘虏，让他们势均力敌的不断厮杀、不断虚弱下去！而等到时机成熟…”

“主神庇佑！祖瓦罗，就像陛下说过的一样…我们代表着王国，应该把光明的信仰，播撒在北地诸部中！这些部族又不是傻子，有些事情…我们不该去做！至少不该主动去做，不应该做的那么明显！…”

博识者米基神情一肃，认真的回应道。其实，他的道德底线，距离从王国出发的时候，已经灵活了许多。但他始终坚信，船队在这辽阔的北地，真正的应该做的，是要传播主神的信仰，把能吃饱、能穿暖，把更好的金属工具、烧砖建屋，把把更好的生活，带给沿途的众多部落！而这，才是“一正一奇”中的真正的“正途”！

“嗯行吧！你说的对…”

听到米基又搬出了陛下的王令，探索队长祖瓦罗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一路行来，船队用盐、食物与火石，从各处的部族补充水手，而不是凭借强大的武力，强行征募掳人…也正是被陛下的王令，被米基的坚持所约束的结果。

“主神庇佑！也许，这就是陛下所说的，什么王道，什么教化吧！…毕竟，这些北地的部族，是我们共同祖先、失散许久的胶人兄弟…而不管他们信不信，我们都是这样相信的，还要让他们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