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听了,微微点头,心道难怪步骘要护着,汉末时候有個风气,就是士人为了清名,对待侄子侄女,有时候比亲生的还要好,甚至到了过分的地步。
就像夏侯渊嫁给张飞的侄女,也是受其兄弟托付抚养,彼时灾荒,夏侯渊家贫无粮,只能先养活了侄女,而夏侯渊自己的孩子却是饿死了。
又比如后世蔡贞姬嫁给羊衜后,遭逢疫病,她去照顾羊衜亡妻的儿子,将其病治好,其自己亲身儿子却是病死了。
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他们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子嗣,而是汉代的士族背负着极为苛刻的道德压力,不仅不敢偏帮亲生儿女压过侄子侄女,就连一视同仁都不敢,这是因为万一被人觉得偏心,便会被天下非议,整个家族说不定都会因为葬送名声。
类似规矩还有守孝三年,期间要住坟墓旁打地铺,不能生子,甚至接触妻妾都不可以,这种严苛的道德要求,实在是正常人难以做到,于是才诞生出了一大批欺世盗名之辈,袁熙其实也多少有些理解,因为这实在太过反人性了。
能做到这些的要求,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狠人,袁绍就硬生生为继父母连续守孝六年,期间住在坟墓旁,直到守孝期结束才生子,所以袁氏三子的年纪都不大。
而且这一切都被天下人看着,期间硬是没挑出一点毛病。
也正因为袁绍对自己如此狠,由此名声大噪,远远超过了其兄袁术,故天下的士人们才由衷佩服,云集到他的麾下。
因为士人们知道,做到这一点太难了,跟着这种狠人,自然具有争夺天下成功更大的可能性。
但谁也不曾想,袁绍击败了公孙缵压过了袁术,却遇到了曹操,最后只能黯然退场,可以说世事难料了。
袁熙思绪联翩,不由心头有所感触,叹道:“族人之情,有时确实是难以割舍的牵挂啊。”
正说话间,门子带着几人到了步骘院子里,却听声响轧轧,石头和石轮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袁熙看时,却是有个女郎背对众人,跪在院子一脚,正用石轮碾压药草。
门子出声道:“女郎,有客人要见主人,小人便带来了。”
那女郎连忙放下手中石轮,过来敛衽行礼,低首道:“妾这便去通传,未知客人名姓?”
吕玲绮咦了一声,跳上前去,伸手就去托女郎下巴,那女郎见了,吓得后退两步,连忙跌倒。
袁熙责怪道,“你在想什么?”
吕玲绮摸了摸头,呵呵道:“是妾急了,总觉得这女郎眉眼有些相似,所以想给夫……主人看看,结果失礼了。”
这时那女郎才惊慌失措抬起头来,带着三分羞恼看向吕玲绮,袁熙看时,也是有些惊奇,对吕玲绮道:“还真是。”
他拱了拱,对那女郎道:“内子失礼了,恕罪。”
吕玲绮也是讪讪致歉,也难怪她如此,因为眼前这女郎也不二八年华,但眉眼和大小乔几分相似,脸庞鼻梁像杜夫人,身段又同冯夫人,组合在一起,自有一番极为独特的风华内秀。
那门子上来赔笑解释道:“前几日那笮将军便是看中了女郎,想要强抢,才打伤了主人。”
袁熙这才恍然,心道难怪,便对女郎道:“我是别驾故人,还烦请开门一见。”
那女郎一开始觉得眼前这个涂脂抹粉,打扮得像个纨绔子弟的士子,和城内士人并没有什么分别,更何况对方妾室还对自己动手动脚,但见对方道歉,也不由多了分好感,便低声道:“请公子稍等。”
她来到门前,轻轻敲了几声,说道:“阿父,有自称故人的客人前来拜访。”
未几,有虚弱的声音响起,“贵客恕吾身体不便,不能相迎,还请进来吧。”
那女郎听了,便侧身推开门,警觉地盯着袁熙,袁熙见了微微一笑,便迈步进入。
他一进去,便看到步骘躺在床上,正费力地支起身体,其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迹,不由怒火上升,说道:“子山怎么弄成了这样?”
袁熙背对阳光,步骘眨了几次眼,听着声音,方才任清袁熙面目,他顿时惊讶道:“主…..”
见袁熙微微摇头,他才赶紧改口道:“贵客怎么到寒舍来了?”
“此地危险,还是速速出城吧!”
袁熙做到床边,说道:“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