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足够诚实,她就会认识到自己并不如她所认为的那样喜欢那些平平淡淡的生活;即使它们在她的思想里不可或缺,但是只有那些与西维一同度过的时光才真正对她有所裨益。
——她只有在那里能够找到被别人不可替代的价值。
想到这里她恐慌地想要扑进西维的怀抱里,却又想起西维其实并不喜欢与别人接触这件事,害怕触怒她又在原地踌躇不前,只能焦急地、更加攥紧她的袖子。
“西维……西维对不起西维……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的……”小声且怯怯的道歉在感到西维前所未有的温柔之后变得放肆起来,她彻底放心地凑进了西维的怀里,享受着头上轻柔的抚摸。
“没关系托奈莉,没关系,那只是因为枪支控制了你的思想,你并没有亲手杀死这么多的人。没关系托奈莉,我原谅你。(I forgive you.)”
西尔维亚很喜欢这种安排——即使颇有波折,但最终她还是得到了她应有的奖励。十分高兴的她甚至体贴地半蹲在这孩子面前,让她能够更加方便地将眼泪粘湿在她的衣服上。
——“我告诉过你了(I've told you so.)”
这就是西维等了这么久、安排了如此之多,想要对托奈莉所说出的一句话。
『——为什么?因为只有站在她身后,我们才有机会在关键时候给她一刀。』
*
西尔维亚此人有时候像极了一颗奇妙的糖果,它从内到外被设计师细心地分为了多层口味。
在糖果最外围是一层不咸不淡的糯米糖衣,你舔舐这一层时什么味道都不会尝到,即使你的鼻尖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嗅到其中的香甜——这时她待你如同待宇宙中每一个普通的分子,连你自我介绍后的名字都不会铭记,与你有关的记忆会在下次见面之前就被她删除得一干二净。
而若你努力将糖衣吃掉,来到了第二层,你会发现其下是如同可可般脆口的巧克力,味道却甜的发腻——这时候她会发现你大概还是个不错的生物,会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地在你面前喋喋不休地夸耀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像是全世界科技文明的推动都要仰仗于她的成就一般。
——好的,一般来说这一层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然足够。只要你足够能忍耐并且谦恭,即使不得不每天忍受有人在你面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打击你,但是你在西维那里已经确实查有此人。
她会在你请求时帮助你、在你落难时保护你、在你需要时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你可以从她身上得到无穷无尽的好处,因为你是她在这茫茫宇宙里少有的几个她会为你接起电话的人。
而如果你依旧贪心地想要继续品尝下去,那我就不得不说,朋友,你是在逼近“死亡”。
第三层,舔掉那层防御极厚重的巧克力脆皮之后,你的舌尖会第一时刻感到刺痛,那是如同芥末与辣椒一般混合的怪味,远超常人能够接受——其古怪之处就像你掀开衣服想要去看她的伤疤,却不经意之间看到她空无一物的胸腔。
即使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够将自己的弱点坦然呈现在你眼前,但她这时已经不会让你再拥有离开的权力。
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轻易地使她岌岌可危的道德观滑向深渊,一旦收到你可能想抽身离去的信号,她就会不择一切手段地控制你、掌握你,给你的脖子上拴上绳子,将你牢牢地绑在身边。
就像她知道硅基帝国里拥有着怎样的矛盾冲突,她也知道在什么样的日子能够让电磁人顺利偷袭皇宫,她也知道这孩子绝不会在那些纸醉金迷中沉溺。
她引导着双方矛盾愈发激烈,推动着一场又一场战争的发动,就是为了等待着这孩子认清现实的那一刻。她终会明白很多事并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够完成,战争双方的矛盾并不能靠着相互理解就能达成。
——爱与和平不过是嘴上的口号,只有政治与战争才能切实地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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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地拥抱着她——其实L-732的到来她没有料到,即使她尽力降低了她的影响,却也无法保证一切最终都能像她预料的那般丝毫不差。
但似乎就是没什么问题。
她有点侥幸地这么想着。
即使托奈莉使用精神力过多遭到了控制反噬,被枪支放大了内心的欲望,但她有自信能够将它掩盖过去;即使最终她确实遭受到了生命危险,但最终托奈莉现在仍然安然无恙,并且现在表现极为温顺。
一个温顺的托奈莉。
她想着,轻轻抚摸着这孩子的脖子,像是在抚摸其上不存在的项圈。
虽然她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奇怪,但在用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大脑思考了一次并没有发现逻辑漏洞时,她还是努力将心里那份古怪的疑心压了下去。
“西维,我们回家吧?”
孩子甜甜的声音从她怀里传来。
一切都与她的计算相符合,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这就是西维所犯下的第三个错误,她不知道这世上唯一一条真理永恒不变,那就是“等价交换”。越是要得到珍贵的真心,便越不容许掺杂欺骗、利用。所有妄图想要得到却规避情感风险而不愿付出的人的人,最终往往是损失最为惨重的人。
而那些已然开启的大门并不是再次关闭就能像往常一样,即使本人似乎毫无察觉,但一直关注这一点的西维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从门的另一端传来的冷风?
谨慎是普通人的美德,胆怯是赌徒的大忌。
西尔维亚目前对此一无所知,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以为自己对这孩子永远拥有说一不二的所有权。——直到她在窒息之前最终发现那孩子手中也紧握着她亲手交给她的脖子上项圈的绳索。
但她现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只有她与这孩子,连贾维斯无孔不入的摄像头都早已被子弹破坏,因此竟然无人能够打断这场扭曲的“仪式”。
命运的齿轮在悄然旋转,那些她不以为然的事情其实站在时间的尺度上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作出抉择的那一日,相当沉闷和平凡,还以为不过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好。”
她听见她自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