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医署返回宁音殿,望舒久久没能回过神。
阿兄没有中毒,没有内伤,就真的,只是因为受寒。
是啊!阿兄那副身躯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即使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足以让他去鬼门关走一遭了。更遑论是又伤又冷,就这么淋了一夜的秋雨!
阿兄,真的走了!
望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藻井发了一日的呆。
“姨娘,我进去陪阿姊好不好?”李从信站在窗口,踮着脚尖朝屋子里看去。
程青萝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好言相劝道:“阿实听话,让你阿姊一个人静一静吧。等明日,若是她还不出门,你再去陪她,好不好?”
李从信虽然不开心的撅起了嘴巴,但依旧听话的跟着程青萝离开了,只不过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让守在门口的香雪和晴雨一起叹了口气。
看着晴雨不断往里偷看的样子,香雪拍了拍她的肩:“公主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晴雨眼睛红红的:“我没办法不担心啊!咱们都知道,乐安公是公主最在意的人,如今……我真怕公主想不开!怎么就这样了呢?明明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神药,眼瞅着就能……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香雪皱着眉摇了摇头:“你小声一点吧。再让公主听到,心里更难受了!”
晴雨使劲儿忍住了眼泪:“香雪,我担心公主,不仅仅是因为乐安公的事情。”
“那还有什么事情?”香雪有些不解。
晴雨犹豫了片刻,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不知道,公主在洛阳,认了很多亲,都是公主亲生母亲那边的,这件事让公主很是开心。而且,还有刘家九郎……公主自小就对他和别人不一样。这次我眼瞅着两人越发好了起来,心里也替公主开心。可是,乐安公的事一出,我就怕公主再钻了牛角尖,认为是自己在洛阳耽搁了的缘故,耽误了乐安公的病情。如此一来,以后公主要如何面对洛阳那边的亲朋故旧?好不容易认的亲难道就这么断了不成?还有刘九郎,我怕公主以后再没了笑容……”
香雪听着晴雨的讲述,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竟是不知,你们在外面还有这么多的故事。”说完,香雪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后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劝说公主的。但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晴雨闻言急忙点头:“我听你的。”
“既然答应了听我的,那就必须做到。这几日,你不要在公主面前提这些事,我来找机会慢慢开解。”
晴雨听完笑着点头保证:“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不过……”香雪叹了口气。
这口气让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事的晴雨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什么啊?”
香雪看着晴雨无奈的说:“刘九郎的事,我怕是管不了,也不想管。”
“为何?你不是答应了开解公主吗?”
香雪抿着唇,真想看看对方脑袋里到底长的是什么:“公主是何人?她的婚事,别说你我,连她自己,甚至皇后和贵妃都轻易做不了主!那是陛下才能定夺的大事!你在外面不劝着公主也就罢了。如今,若是连我也一起,让公主真的打开了心扉,接受了那刘九郎。万一以后陛下不同意,你让公主怎么办?”
晴雨闻言,嘴巴张了老大:“啊?陛下疼爱公主,应该会将公主嫁给她自己心仪之人吧?”
香雪摇了摇头:“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他们的婚姻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你真以为,单凭宠爱就能婚嫁自由?”
晴雨不服气的说:“以前陛下答应过公主的,而且乐安公不就娶到了自己心仪的何家女娘吗?那为何公主不行?”
“你也说了,那是何家女娘!”香雪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晴雨的额头,“那是楚州团练使、天威军都虞候的嫡长女!换个普通百姓你试试,恐怕连公府侍婢都做不得!”
晴雨不甘心的争辩道:“那刘家也是百年世家呢!即使如今没有官职,那也是豪门贵族,并不是普通百姓!如今江南世家和皇室联姻的不就有不少呢嘛!凭什么刘家不行?”
“因为他们是中原人!奉的是汉国为尊。”
一句话,成功让晴雨咽下了口中还想说的话。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香雪,你觉得刘九郎是不知道这些吗?或者说,公主是没想到这些吗?”晴雨轻声问道。
香雪摇了摇头:“应该都想到了吧。只是情之一字本就难解,谁又能真的管住自己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