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烁烁似乎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她不太喜欢把自己失败的一面展示给别的小马看……人类也不行,所以她想赶紧和顾问先生道晚安,逃脱这段尴尬的相处,但顾问先生不依不饶地要求参观一下她的房间,余晖烁烁想了一下,她同意了,于是她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让顾问先生能往里看两眼,但她没有让顾问先生进去。
顾问先生站在门口看了看,里面很干净,既没有多余家具,也没有多余衣物,甚至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而且窗户是向着后巷的,从这里看去,只能看见同街区前排房屋的空调外机——这不禁让顾问先生感到一阵心酸——除此之外,顾问先生欣慰地发现余晖烁烁给自己买了两双鞋,但都是高跟的?顾问先生转头看了看余晖烁烁,发现她脚上穿的也是一双高跟的鞋子,只是一直走夜路,他没看见。
顾问先生皱了皱眉头,“不要老是穿高跟鞋,这对脚不好,你穿这个走路就不难受吗?”
余晖烁烁无奈地回答:“我是一匹小马,我用趾头走路。”
顾问先生想了想,撇了撇嘴,“所以,你是说不穿这种东西你就不会走路了?”
余晖烁烁点了点头。
“活见鬼……”顾问先生小声咕哝着。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我明天要出去做点事情,可能走的比较早,等做完了就回来找你。”顾问先生说完,转身离开了。
余晖烁烁把门关上,长出了一口气,她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先是执行了一个可能是她这辈子想出过的最愚蠢的计划——她计划把差不多一千多个人类学生变成傀儡,然后去入侵她那有着五千万马口的母国……然后,她就被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新学生和五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类姑娘给打败了。再然后,她经历了谐律之源的洗礼,一下子就想通了不少事情,她打算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却发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已经积累下了不少业果,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而就在她因为摸不着方向而感到迷惘时,一个来自小马利亚的人类突然出现在了她这匹住在人类世界的小马面前,应她的恳求,帮她度过了这个难关,但是她也因此多了一个“名义上的父亲”,或者说,让学校以为她有了一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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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烁烁也说不清自己对此是什么想法,她坚强而独立的本能告诉她“自己一匹马……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但是她的理智在计算自己造成的损失之后,却得出了一个让她尖叫的数字,那个数字是她在面包店打二十年工都赔不起的,但由于她受到的教育,她不想去逃避自己的责任,她觉得逃避责任比犯下错误本身还要可耻,可她又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这让她左右为难。
然后米库什安先生就突然跳了出来,在学校那边,冒充成了她的监护人。
余晖烁烁说不清自己对此是什么感觉,她当然是感激不尽,但是用一个谎言去应对问题,她就不得不在未来去撒更多的谎来圆,想到自己将来会再次开始在日复一日的谎言中度日,余晖烁烁就感觉一阵一阵的头疼。
然而,最让她头疼的地方在于——这个“爸爸”是她自己找来的,是的,她的确是想要请这位先生冒充一下自己的监护人,等她处理完这些问题之后,再礼貌地离开,她只是想度过当下的难关,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爸爸,页不是想要谁来为她的错误而替她买单。
余晖烁烁非常内疚,把一个陌生人牵扯进来,让他为自己的错误掏钱,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尽管她知道自己之前一直都不是一匹好小马,尽管把自己做错事的代价推给别人来承担,可以给自己省去不少麻烦,但如今的余晖烁烁已经不愿意再次堕入卑鄙了。
她想,她明天应该和这位先生说明白这件事,让他不要为这件事破费,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毕竟在人类世界,钱是很难赚的。
余晖烁烁就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她今天晚上做了一连串的梦,她梦到了自己在孤儿院里的朋友们,梦到了那位温柔可亲的护工姐姐,梦到了端着曲奇饼干躲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多嘴总管,梦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当然,在梦境的最后,米库什安先生的身影若隐若现。
于此同时,顾问先生静静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尽力放空大脑——顾问先生是那种大脑停不下来的人,对他来说,放空大脑才是费力的,思考反而是本能,他的大脑会不由自主地把一件又一件事情送到他的注意力之下——他尝试什么也不去想,但是海量的纷繁思绪还是一刻不停地往他的颅骨里钻,这些想法太多太杂,甚至还来不及聚焦就被新诞生的想法挤出舞台了。
顾问先生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他索性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在黑暗中尽力睁大眼睛,借着屋外射来的光,仔细地看着这间出租屋的墙壁——顾问先生注意到屋子的墙壁已经被油烟气给沁透了,在微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油腻腻的光,他不禁把毯子往上拽了拽,掩住了口鼻。
顾问先生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黑暗中的动静——同房间的某位住户睡得正香,鼾声一阵又接着一阵;不知哪个方向有一阵低沉的哭声,也听不清是在哭什么;也许是楼上,也有可能是隔层的楼上,有一对男女……也有可能是不知道什么的两个人……也有可能是几个人,正在夜色中忙碌,挥汗如雨;不知什么地方拉起了警笛,一路“乌里哇啦”地向着更远的方向驶去;对面街区可能有人正在举办派对,音乐已经听不清了,但是“邦邦邦”的鼓点还是很清晰,它越敲越快,敲得人心脏都快跳出来。
就在顾问先生附身静听,想搞清楚那是什么曲子的时候,一辆快车,一辆改装过的快车,轰鸣着、啸叫着、咆哮着,从街道上冲了过去,震得顾问先生直接从沙发上飞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听见楼上打开了窗,有人伸头出来骂,不过顾问先生听不懂他在骂什么,因为那人是魁北克口音。
许久,楼上的叫骂声归于平静,顾问先生又躺回沙发上,他头脑里的思绪终于归于平静,他静静地仰卧,沉默地盯着天花板,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有一只蜘蛛从窗缝中爬了进来,正在向着屋顶的一角进发。
在仔细辨认之后,顾问先生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络新妇蛛,理论上,这种蜘蛛在北美地区应该是没有分布的,顾问先生猜想它可能是混进了一箱货物里,跟着货船飘洋过海,从世界岛来到了新大陆。
顾问先生看着那只蜘蛛试图在油腻腻的屋角结网,它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但最终还是给自己做好了一个小网兜,它躲了进去,不见了。
没有来由地,顾问先生突然觉得这只蜘蛛很像自己,他不由得开始思考,到底是自己离家远,还是这只蜘蛛离家远?他说不定有机会能回到家乡,但是这只蜘蛛是肯定回不去家了。
然后,顾问先生突然又笑了,他惊讶于自己何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开始取笑自己居然和一只蜘蛛共情,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笑了,他沉吟许久,叹了口气,然后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小声咕哝了一句。
恰好,刚才那位打呼噜的住户也翻了个身,屋里传来老旧床脚咯吱作响的声音,他在睡梦中咂了咂嘴,然后接着睡了。
第二天,余晖烁烁醒来,她惴惴不安地走进客厅,然后发现沙发上空无一人,但是屋角上多了一只奋力织着网的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