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范鞅的机智

有一天,庄公上朝,近臣来报告说:“现在有晋国大夫栾盈被驱逐,来投奔齐国。”庄公高兴地说:“我正想着报晋国的仇,现在晋国的世臣来投奔,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打算派人去迎接他。大夫晏婴出来上奏说:“不行,不行!小国侍奉大国,靠的是信用。我们刚和晋国结盟,现在却接纳他们被驱逐的臣子,如果晋国人来责问,怎么回答呢?”庄公大笑说:“你说得不对!齐国和晋国是对等的,哪有什么大小之分?以前结盟,只是暂时应付一下当时的危急罢了。我难道要永远像鲁、卫、曹、邾那样侍奉晋国吗?”于是不听晏婴的话,派人迎接栾盈入朝。栾盈拜见庄公,叩头哭诉自己被驱逐的缘由。庄公说:“你别担心,我帮你一把,一定让你重新回到晋国。”栾盈又拜谢。庄公赐给他大的馆舍,设宴款待。州绰、邢蒯站在栾盈旁边,庄公看到他们身材魁梧、相貌不凡,就问他们的姓名,两人如实相告。庄公说:“以前平阴之战,抓住我殖绰、郭最的不就是你们吗?”州绰、邢蒯叩头谢罪。庄公说:“我仰慕你们很久了!”命令赐给他们酒食。然后对栾盈说:“我有个请求,你可不能拒绝。”栾盈回答说:“只要能答应国君的要求,我连性命都不在乎。”庄公说:“我没别的要求,想暂时借用这两位勇士做我的伙伴。”栾盈不敢拒绝,只好答应了,闷闷不乐地上车,叹息说:“幸好他没见到督戎,不然,这两人也会被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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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公得到州绰、邢蒯后,把他们排在“勇爵”的末尾,两人心里不服。有一天,他们和殖绰、郭最一起站在庄公身边,两人假装惊讶,指着殖绰、郭最说:“这是我们国家的囚犯,怎么会在这儿?”郭最回答说:“我们以前是被那些坏蛋连累了,可不像你们跟着主人到处逃窜。”州绰生气地说:“你不过是我嘴里的虱子,还敢蹦跶?”殖绰也生气地说:“你今天在我们国家,也就是我盘子里的肉罢了。”邢蒯说:“既然你们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应该回到我们主人那儿。”郭最说:“堂堂齐国,难道少了你们两个人就不行了?”四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都用手摸着佩剑,渐渐有了要动手的意思。庄公用好言劝解,拿酒犒劳他们。对州绰、邢蒯说:“我本来就知道两位不甘心居于齐国人之下。”于是把“勇爵”改名为“龙”“虎”二爵,分为左右两班。右班“龙爵”,以州绰、邢蒯为首,又选了齐国人卢蒲癸、王何排在他们下面。左班“虎爵”,以殖绰、郭最为首,贾举等七人还是原来的次序。能被列入其中的人都觉得很光荣,只有州绰、邢蒯、殖绰、郭最四个人,心里始终不和。当时崔杼、庆封因为拥立庄公有功,职位都是上卿,共同执掌国政。庄公经常到他们家里,喝酒作乐,有时候还舞剑射靶,君臣之间没有一点隔阂。

单说崔杼的前妻,生了两个儿子,叫崔成、崔疆,几岁的时候妻子就死了。崔杼又娶了东郭氏,她是东郭偃的妹妹,以前嫁给棠公为妻,人们叫她棠姜。她生了一个儿子,叫棠无咎。那棠姜长得很美,崔杼去吊唁棠公的时候,看到她的美貌,就托东郭偃说媒,娶她做了继室。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崔明。崔杼因为宠爱继室,就任用东郭偃、棠无咎做家臣,把小儿子崔明托付给他们。对棠姜说:“等崔明长大了,就立他为嫡子。”这一段先说到这儿。

再说齐庄公有一天在崔杼家喝酒,崔杼让棠姜来敬酒,庄公喜欢她的美貌,就送了很多礼物给东郭偃,让他去传达自己的心意,找机会和棠姜私通。来往了很多次,崔杼慢慢察觉到了,就质问棠姜。棠姜说:“确实有这事。他仗着国君的权势来逼迫我,我一个女人不敢拒绝。”崔杼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棠姜说:“我知道自己有罪,不敢说。”崔杼沉默了很久,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从这以后就有了谋杀庄公的心思。

周灵王二十二年,吴王诸樊向晋国求婚,晋平公把女儿嫁给了他。齐庄公和崔杼商量说:“我答应接纳栾盈,一直没找到机会。听说曲沃的守臣,是栾盈的好朋友,现在我想以送陪嫁的名义,顺便把栾盈送到曲沃,让他去袭击晋国。这事怎么样?”崔杼心里怨恨齐庄公,私下盘算着,正想让齐庄公和晋国结怨,等晋侯派兵来讨伐,然后把罪名推到庄公身上,杀了他来讨好晋国。现在庄公谋划送栾盈回晋,正好中了他的计。于是崔杼回答说:“曲沃的人虽然向着栾氏,但恐怕也难以成功地危害晋国。主公一定要亲自率领一支军队,作为后续支援。如果栾盈从曲沃打进去,主公就扬言去攻打卫国,从濮阳由南向北,两路夹攻,晋国肯定抵挡不住。”庄公觉得很有道理。他把这个计划告诉栾盈,栾盈非常高兴。家臣辛俞劝谏说:“我追随主人,是为了尽忠;也希望主人能忠于晋君啊!”栾盈说:“晋君都不把我当臣子,我能怎么办?”辛俞说:“以前纣王把文王囚禁在羑里,文王三分天下,仍然侍奉殷商。晋君不感念栾氏的功勋,把您驱逐在外,您在外面艰难度日,谁不怜悯您呢?一旦做出不忠之事,在天地之间哪里还有容身之所呢?”栾盈不听。辛俞哭着说:“主人这次回去,肯定会有灾祸!我应当以死相送!”说完就拔出佩刀自刎而死。史官写了一段赞语:

盈出则从,盈叛则死,公不背君,私不背主。卓哉辛俞,晋之义士!

齐庄公于是让宗女姜氏作为陪嫁,派大夫析归父送她到晋国。用了很多温车,载着栾盈和他的宗族,打算送到曲沃。州绰、邢蒯请求跟随。庄公怕他们回到晋国,就派殖绰、郭最代替他们,叮嘱说:“侍奉栾将军,就像侍奉我一样。”路过曲沃的时候,栾盈等人就换了衣服进城。夜里去敲大夫胥午的门,胥午很惊讶,开门出来,看到栾盈,大惊失色地说:“小主人怎么到这儿来了?”栾盈说:“找个密室说话。”胥午就把栾盈迎到密室里。栾盈拉着胥午的手,欲言又止,不觉流下泪来。胥午说:“小主人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商量,不要哭。”栾盈擦了擦眼泪说:“我被范氏、赵氏那些大夫陷害,家族都保不住了。现在齐侯可怜我无罪,把我送到这儿,齐国的军队也快到了。您如果能发动曲沃的军队,和我一起袭击绛都,齐兵在外面攻打,我们在里面进攻,绛都就能攻下来。然后找那些陷害我的人报仇!再尊奉晋侯,与齐国讲和。栾氏复兴,就全靠这一次了!”胥午说:“晋国势力正强,范氏、赵氏、智氏、荀氏几家又很和睦,恐怕难以成功,只会白白送死,怎么办呢?”栾盈说:“我有力士督戎,一个人能抵得上一支军队,而且殖绰、郭最,是齐国的勇士;栾乐、栾鲂,强壮有力又擅长射箭;晋国虽然强大,也没什么可怕的。以前我在下军辅佐魏绛,他的孙子魏舒每次有请求,我都尽力帮忙,他感激我的情意,一直想报答我,如果能再得到魏氏做内应,这事就有八九成把握了。万一事情不成,死了也没什么遗憾!”胥午说:“等明天探探人心怎么样,再行动吧。”栾盈等人就藏在密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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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胥午借口说梦到了共太子,在共太子的祠庙里祭祀,把祭祀剩下的食物分给下属,让栾盈藏在墙壁后面。酒过三巡,音乐响起,胥午让人停止音乐,说:“共太子的冤屈,我们怎么忍心听这音乐呢?”众人都叹息。胥午说:“臣子都是一样的。现在栾氏世代有功,却被同朝的人诬陷驱逐,这和共太子有什么不同呢?”众人都说:“这件事全国人都觉得不公平,不知道小主人还能不能回国?”胥午说:“假如小主人今天在这儿,你们会怎么对待他?”众人都说:“如果小主人能做我们的主人,我们愿意为他尽力,死也不后悔!”在座的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胥午说:“大家不要悲伤,栾小主人就在这儿。”栾盈从屏风后面快步走出来,向众人下拜,众人也都拜倒。栾盈就说出了回晋国的打算:“如果能重新回到绛州城,我死也瞑目了!”众人都踊跃地表示愿意跟随。当天,大家畅饮一番后散去。

第二天,栾盈写了一封密信,托曲沃的商人送到绛州魏舒那里。魏舒也觉得范氏、赵氏做得太过分了,收到密信后,就写了回信,说:“我已披甲等待,只等曲沃的军队一到,就立刻迎接。”栾盈非常高兴。胥午搜集曲沃的兵车,一共有二百二十辆,栾盈率领着这些军队。栾氏家族里能打仗的都跟着,老弱的都留在曲沃。督戎做先锋,殖绰、栾乐在右边,郭最、栾鲂在左边,黄昏时分出发,去袭击绛都。从曲沃到绛都,只有六十多里路,一夜就到了。他们破坏城墙进城,一直打到南门,绛都的人还不知道,真是“疾雷不及掩耳”,刚关上城门,可防守的设施都没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督戎攻破了,督戎招引栾兵进城,就像进入无人之境。

这时范匄正在家里,早饭刚吃完,忽然乐王鲋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说:“栾氏已经进了南门。”范匄大惊失色,急忙叫他的儿子范鞅穿上铠甲去抵抗。乐王鲋说:“事情紧急!护送主公到固宫去,还可以坚守。”固宫是晋文公为了防备吕郤焚宫的灾难,在公宫的东边另外建造的宫殿,用来防备意外情况,占地十里多,里面有宫室台观,存粮很多,挑选了国内三千名强壮的士兵守卫,外面挖了壕沟,城墙有好几仞高,非常坚固,所以叫固宫。范匄担心国内有内应。乐王鲋说:“各位大夫都是栾盈的仇人,只担心魏氏罢了。如果赶快用国君的命令召见他,还来得及。”范匄觉得有道理。就派范鞅用国君的命令去召见魏舒,一面催促仆人驾车。乐王鲋又说:“事情难以预料,最好隐藏行踪。”当时晋平公有外戚的丧事,范匄和乐王鲋都在铠甲外面套上黑色的丧服,用麻带蒙住头,假装成女人,直接进宫,向晋平公报告,然后护送晋平公进入固宫。

再说魏舒家在城北角,范鞅坐着轻便马车,飞快地赶去,只见车和士兵都已经排列在门外,魏舒穿着戎装在车上,正要向南去迎接栾盈。范鞅下车,急忙跑过去说:“栾氏叛乱,主公已经在固宫,我父亲和各位大臣都聚集在国君那里,让我来接您。”魏舒还没来得及回答,范鞅纵身一跳,就上了车,右手拿着剑,左手拉着魏舒的衣带,吓得魏舒不敢出声。范鞅大声命令:“快走!”车夫问:“去哪儿?”范鞅严厉地说:“向东去固宫!”于是车马转向东行,直接到了固宫。

栾盈带着兵在城中四处搜寻范氏、赵氏等仇家,发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固宫之内,晋平公与诸大臣们面色凝重,商讨着应对之策。范匄主张坚守不出,等待栾盈露出破绽,再行反击,他认为栾盈此番来势汹汹,但必定难以持久,城中粮草充足,人心尚稳,只要坚守,栾盈必败。然而,也有大臣提出担忧,怕栾盈会得到更多的支持,时间一长,局势恐生变数。此时,魏舒虽被带到固宫,但众人对他仍心存疑虑,范鞅则主动请缨,要去监视魏舒,以防他再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