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既不会靠的太近,以免招来‘男子说事,女子瞎掺和’的嫌疑。
也不会离的太远,万一急性子的杨大叔打骂官人,她也能在第一时间上前阻拦。
对于在山上的生活,猫儿很满意,也不太理解官人的决定,但她绝不允许旁人碰官人一指头,杨大叔也不行!
“初哥儿准备何时搬走?”果然,杨大叔开口便不客气道。
陈初却笑呵呵道:“我为何要搬走?大叔和诸位叔伯给我盖的新房,我还没住过瘾哩。”
“既不搬走,那便是要捉我们下大狱了?我们是逃户,怎能与官差老爷住一处?”
杨有田继续说着气话。
陈初摇头苦笑,“大叔,在我心里,你与大婶早已与血亲叔婶无二致。大叔若这般讲心里能舒坦些,小子也只有听着。”
“你当我说这些心里好受!”杨有田有些激动,随即又急迫道:“初哥儿啊!在山上快活活着不好么?为何偏要去为伪齐做鹰犬?”
“大叔,山上是快活。但我想......”陈初回头看了眼猫儿,猫儿坐在门槛上,小脸上既是担忧又是紧张,然后才缓缓道:“我想,以后我和猫儿有了孩子,他不会因逃户的身份被局限于方寸之间,我想他能去看看这大好河山、花花世界......”
陈初又看了杨大郎一眼,接着道:“我想,让大郎这帮兄弟们都能娶上知冷知热的婆娘,体会为人夫、为人父的欢喜......”
“我也想......杨大婶、姚大婶、吴大嫂还有我家猫儿往后日日有绸缎穿、不必再为收到一匹好布而偷偷哭上一整晚。
我还想让虎头、粪妞、小乙、二郎能读书识字、能日日吃上肉、喝上奶,能长的好身体......
我又想诸位叔伯们能歇下来,喝喝茶、抱抱孙男娣女,不再整日钻山跃涧去打獐兔去换那点活命的口粮......”
“.......”杨有田被一连串排比句说懵了,半晌后才喃喃道:“初哥儿,山下又是什么好世道么?”
“大叔,世道不好我们就去改一个好世道出来。哪里破了,我们就补一补,哪里漏了,我们就堵一堵......当年与大叔一起结社抗金的那些叔伯,不就是为了挣出一个好世道么?若我们一直躲在山上,我与大郎这代人的儿孙不还得在这坏世道里受苦么?”
“哎......”杨有田悠悠叹了一回,或许是当年的挫折记忆犹新,他意兴阑珊道:“这世道岂是你们几个小子能改得了的?我观大周早已无心北伐了......”
陈初却没忍住笑了起来,“大叔,那大周便是好世道?我家娘子便是大周东京城人士,可她这一路长起来,受的苦可还少?大叔你以前也活在大周治下,那时的桐山县便是极乐之土了么?大周皇帝守土无能,舍弃宗庙、害惨百姓,还指望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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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是杨有田的精神支柱,听陈初这般评价,不由辩称道:“这世道历来如此,大周官吏虽说也免不了盘剥百姓,但总归给咱农人一条活路!比伪齐还是强上不少。”
尽管心知杨有田的认知有很大的历史局限性,但陈初听了依然不免心头冒火,“这世道历来如此便是对的么?若这世道历来如此就该把这世道砸个稀巴烂!”
杨有田愕然望着陈初,杨震也看了过来。
各自沉默半晌,杨有田忽然起身,背对陈初悠悠叹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往后我不管了......但初哥儿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做事需细心一些,莫让家人担心。”
说罢,老汉往黑夜里走了,腰身微微佝起,好像突然老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