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没能观察到曾布的内心想法,王安石又将问题抛回给了对方。
“我意,官家英明神武,相公胸襟豁达,想必总不会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曾布再度申明看法。
王安石不免自嘲一笑:“官家自然英明神武,然而我这个‘拗相公’也称得上胸襟豁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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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过后,其人却又旋即敛容:“不过无论如何,此等青年才俊,若是因为我王安石淹滞于下,那便真是莫大罪过了。”
曾布闻言点了点头,俨然十分赞成对方的说法。
“一代人有一代事,我们这代人解决国力贫乏便很了不起了,之后的事需要子宣你和苏子瞻、苏子由,乃至于写出这篇文章的吴冀之这样的年轻人来做啊。”
“相公言重了,您也未曾老去,何必说出这般悲怆话来。”
王安石摇了摇头,有些黯然道:“不是这样的。官家推行新政,所图在于富国强兵,我辈代天子行事,功归于上而罪皆在己。如吴冀之所言,国进民退,民财匮乏,几不聊生,总有人要担起责任的。”
曾布还是有几分不解:“便是相公有朝一日急流勇退,不还有韩子华(绛)、吕吉甫(惠卿)可以指望吗?”
王安石闻言点了点头,却又随即摇头否定:“彼辈皆是一时之选,却也称不上淳仁君子,他们主政恐怕,难免会掀起吴冀之所说的那样的党争。而且,他们做了宰执,便能够停止伤民吗?”
曾布默然无言,心中也是泛起层层思考。
“吴冀之便是君子,便可以做到不伤民吗?而且其人如此年轻,更无资历可言,何时才能用于朝堂呢?”良久,曾布终于说出此问。
“其人是否君子,如今倒是不得而知。至于其人没有资历,大不了便用苏子瞻在明,其人在暗便是。不过一切都要看官家心思,且观之吧。”
“总得安然过了所谓弑兄大案这一关不是。”临了,王安石还是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吴希年少无知竟卷入此事,还是在笑王庭老那厮竟弄出如此荒谬的污蔑案件。
一言既罢,两位中枢大员就此沉默下来,只有刚刚点燃的烛火,不停晃动着彰显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