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门帘前,赵三元深吸一口气挑起。
看到的,是洗涮着碗筷的母亲,是整理干柴的父亲。
双膝跪地!
赵三元重重叩首!
泪水再次浸湿了衣领,但穿着的再不是厚厚的新棉袄,而是曾经那套打着花布丁的小褂,一切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爹,娘。”
夫妻俩看着突然长大的儿子有些无所适从,可两人没有惧怕更无抵触。
“还没到时候咋就给磕头了?老赵你红包准备好没?赶紧掏出来。”
“让我藏草垛子里了啊,我哪曾想儿子现在就给磕头啊,话说咋突然间窜这么老大,个头都快赶上我高了....”
赵三元再次重重叩首。
额头鲜血淋漓。
他必须要用强烈的疼痛才能保持来之不易的清醒。
由内到外的疼。
三叩首!
“爹,娘,儿要出趟远门,没法在膝前尽孝了!”
有千言万语,哪怕说上一百年也道不完。
但赵三元不敢有丝毫耽搁,三叩首后决绝的穿过爹娘向大门外走去。
还请二老保重身体,无论是阴阳永隔或是生死离别,儿绝不会忘记你们!
谢谢你们赐予我生命,谢谢你们为了保护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心中唯有无尽的谢意无尽的歉意!
原谅我!
推开房门的刹那,寒风呼啸。
身后依稀传来爹娘的鼓励声音。
“出门在外记得按时吃饭啊,天冷添衣天热冲凉,要与人为善不昧良心。”
“挺好,孩子大了就该出去闯闯,别挂念咱们啊,只要你过得好爹娘就知足,滚蛋吧。”
赵三元脚步不由得又顿了顿,但还是紧咬牙关跨过门槛。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向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可是。
我真的舍不得我这世上最爱的人。
霎时间天地变幻,尽是鬼哭阴嚎。
所有喜欢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脚下踩着的是如干枯河床般的黄泉路,两侧的彼岸花依旧妖艳盛放。
没有老康,没有兔子也没有老高。
只有自己一人。
“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痛彻心扉,直到嗓子彻底发哑才算停止。
当真正脱离了幻境后,赵三元才敢释放所有的伤心苦痛。
一瞬间,多待一瞬间也好,哪怕自己根本不知道爹娘究竟长什么样,哪怕他们不是真正的爹娘。
这时,在前方传来一次又一次的铜铃声。
赵三元的哭喊声渐渐小了去,他重振精神,知道是老刘和老康在竭尽所能的帮助自己。
逆走黄泉!
还没完!
但这并不是单纯的坏事。
至少,与爹娘一起吃了饭,为他们扣了头。
跟随着铜铃声的指引,赵三元坚定信念向前走去。
不知晓陷入幻境中走了有多远,也不知还剩下多少路途。
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赵三元唯有一个信念。
回家过年!
过真正的年!
黄泉路两旁的彼岸花妖艳依旧,风吹过的无数花瓣时而触碰赵三元的身体,只是再没有放大他内心的渴望,就如普通的花瓣,飘摇而过。
又走了不知多久,远远见到路旁有一座石碑,走近看发现上面刻着一副对子。
山山水水几万重。
相逢离别太匆匆。
去过地府后,赵三元不难发现跟地府中的那些对子是一个风格。
只是经历过黄泉幻境后,对这副对子有着特别深刻的感悟。
一声叹息,赵三元继续向前。
可跨过石碑的刹那就像跨过一扇门,景色再次扭曲变幻。
夜晚,雪地,古殿。
是熟悉的药王谷。
回来了!
赵三元难掩激动快步走向古殿。
但跟预料当中相拥而泣皆大欢喜的景象有所不同。
殿内高首和上官白兔都已经醒来,只是虚弱的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一个躺在木板上,一个躺在棺材里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