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乐师、乐官一途,是瞎子、哑巴都成,甚至有些乐师还以此为荣,但是是个聋子,哪怕是个半聋也不行呀?就像柳鞅递交的战书里所说的,这不是问道于盲、找哑巴当使臣辩士一样荒谬吗?
礼崩乐坏这个帽子栽得有点狠,但是这个毛聩这一生的污点,能导致他们邢国毛氏丢掉传承了七世的国都大乐正世官官职的“铁饭碗”,被外封到西边太行山区内的武安邑去,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事的性质有多严重。
一阵恍惚的封山贵族们继续看下去,然后接着骂他们的地方就来了。
“…及至余部蝇营苟且之徒,本昔武安、柏人之勤军,畏狄如虎,逡巡而不敢进;作壁上观,陷都方如鼠窜,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包藏祸心。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岂有此理!毛子!我等这就奔赴前寨,与这认贼为主的杂碎,和他侍奉的那个夷君拼了!”封山众将看到这里也看不下了,这样“文采斐然”地戳人痛处的话,没人能看完!
不过刚刚还生气的毛聩却借着这点时间平静下来了,毕竟他能在年少时犯了国人人尽皆知的大错后,还能在后来担任下军的行司马,并且这十年间统合四方投奔的邢国遗民,重新担起毛氏的声名,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而且被骂这种事他也算经验丰富了。
并且面前的柳鞅和他身后那个公子连这么猖狂的态度,让毛聩警戒心大起,一时间五峰山传递给他们的关于那个公子连两次使出诡计才能大胜的情报,混合着邢国亡国前的多次野战也是被戎狄不讲武德地使计击败的惨痛记忆涌上脑海。
于是毛聩决定绝不上当,这么轻易地受人所激,逞一时之气,他先是安抚众人,再对着柳鞅怒骂道。
“呸!趣军夺先,临了才来递送战书,还叫我们后退,尔等远来,我主汝客,如今以客凌主,这叫什么守礼?除非你们退回二十里外,我才开始考虑!”
谁知毛聩才说完,帐外就冲进一传令兵急道。
“报!敌军西来,直扑中路‘追隰峡’,正在列陈,不见戎车,尽是徒卒,前排甲胄齐全,人数恐有千数之多,前方三营卒长(百将)皆问,我军是坚壁不出,还是出营应战!”
“且先坚壁,等待命令!”在毛聩还在听近侍转述之时,其下首第一位披甲戴盔的将领,封山安氏一族族长,安轩就已经代为下令道。
而那传令兵却好似见怪不怪一般,直接不等毛聩反应,直接退下了。
见此的柳鞅冷笑不止,果如传闻所言,封山上的邢国遗民因为大部分是由三股旧日邢国逃散的大夫族人,即柏人邑柏氏、武安邑毛氏,和同样是武安邑的安氏聚合而成,三族之间除了抗敌时能团结,平时令出多门尤为常见。
不过,有命在身的柳鞅不想浪费时间了,如果说曾经的他对于封山这些人还抱有幻想,那么这几天祁连走后,这群当初他在西边久闻大名的所谓“孤忠义士”的作为,就已经让他心寒到了极点。
就算他柳鞅曾有委身于贼的污点,但好歹也是昔日同僚下属,却吝于一面,甚至如果不是大军压境,只怕对方还要继续羞辱他作为使者的尊严,实在是与戎狄无异,失礼至极!
于是,柳鞅行了一个挑衅性的长揖轻蔑道,“何谓夺先?约期先至,不告而趋,夺占高地水源,谓之夺先,大失礼也!某,五日之内,三投约期,尔等前军,据地峡之阻,不收战书,辱我使者!你们自己闻闻,那封战书上的味道,那是你们前军三寨每一寨守门兵士都留下了的便溺味道。”
“呕呕~越~”
柳鞅这么一说,早觉手上有股怪味的帐中众人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那封战书也被嫌弃地随手扔在地上。
只有柳鞅不嫌弃地上前捡起战书竹简拍了拍尘土道,“昔日鞅为狄奴之时,受尽屈辱,所以忍辱偷生者,皆以为邢国国主虽已南迁,然祖宗之地尚有封山孤忠孑存,可以投之,只是今日一见,二三子畏畏缩缩,几次三番羞辱来使,诸位自问,尔等行径何异于戎狄禽兽?”
意犹未尽的柳鞅,最后指着竹简战书上最后一句话道,“火石岗地,我主晏居暂栖旧地,贵军与我本无交集,往昔无冤,素日无仇,何故师出无名,暗自侵占,更阻我军归路!今日贵军若尚存血性,权且战之以君子礼,一决归属,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倘若贵军要效那戎狄之态,违背君子之礼,继续如今‘不战不降不和不走’之丑态,妄图空耗我军粮草,那就别怪我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无所不用其极!届时血流成河,勿谓言之不预!而若反咬一口,损害我主英名,不为人子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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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鞅此吼,声势震天,就连帐外守候的甲士都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纷纷涌了进来。
同时乘机涌进来的,还有一位被另一个和毛聩打扮相仿的封山军将带进来的,身姿妙曼的少女,也算是柳鞅的熟人,五峰山少司命,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