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一泓巨水。
众人视为庞然大物的车船,在江河之上,便如蝼蚁一般。黄河曲折蜿蜒,在转圜缠绕之处总会带来重重激浪。天寒地冻,却拘束不了江中心激荡的浪花。水浪如拍,伴着北风撞击着船舸不断改变航向。操兵的士卒时刻不敢马虎。指挥之人伫立在船头舷畔,不断观望,下达命令。操帆弄浆,调整船姿。避开险滩,绕开江石。遇到起落的河道,所有士卒齐心协力,牢牢地控制着船舵,不为激流所动。一路驶去,船痕留在江上。很远很远……
船队中,当先的两艘大船,两种情形。
前船,说说笑笑,气氛热闹。舱中人完全不像身处前线,大战一触即发的模样。
后船,两人枯坐在椅子上,表情凝固。时而感叹,时而唏嘘,气氛压抑。
现实有时就是这么神奇。当下看起来文恬武嬉之人,实则坚守正道,行稳致远。当下正义凛然之人,却未能通过岁月的考验,翻落历史的沉渣中。但凡知晓历史的,便可以猜到这两船中人截然相反的历史归宿。
从汜水往东,黄河自高向低,地势相对平缓。所以,行船尽得水利之便。一路行去,出行的速度比来时快了很多。待用过午饭后,车船指挥进入舱里禀报,前方北岸就是陈桥驿,请诸位大人在此离船登岸。
赵榛闻言,心中一动,信步走到船首。或许舱中炭火旺盛,又或许众人一直在舱中热烈地讨论,令他双颊滚烫。立在船首时,赵榛脸上似乎感觉不到寒意。
北风已经停息,大大地减轻了船桨的压力。舱底,厢兵士卒用力地蹈桨。时时传出的指挥声、号子声,整齐有力。此时,这些声音轻松不少,让人感觉车船更加轻便快速。
“陈桥驿!”赵榛指着东北面无数的军帐问道,“是那边么?”
车船指挥不假思索地应道:“正是,王爷。”
赵榛点了点头:“太祖皇帝就是在那里被部下拥戴,黄袍加身。成就我大宋不世基业。”
又指着南边说道:“如此说,那边方向就是东京城的陈桥门。”
汴京的外城东北门名为陈桥门。从此门北行二十余里地,到黄河。黄河北岸就是陈桥驿。
他手指之处,地势一马平川,视线毫无阻拦。黄河两岸密密麻麻布置着无数旗帜军帐。这里是河东河北宣抚正使李回的防地。与折彦质的宣抚副使营相比,此地主要防范来自河北的斡离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