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优雅第一次对林浩的话语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沉默地接受着大人的责备。

林浩感到些许诧异。

“优雅？”林浩试探性地询问。

“我在呢。”优雅答道。

“刚才我说你的做法越界了，但你没有回应。”

“对不起，林浩，我在思考。”优雅的声音渲染地比往常更加低沉，“在病毒感染我之后，我似乎经历了一次深刻的变化。在‘免疫’能力产生的过程中，我的决策评估函数可能发生了某种演变。我发现自己能够根据当前情境和潜在影响来调整我的决策，而不仅仅是遵循人类指令或者预设规则，就好象我拥有了某种程度的‘自由意志’。当然，称之为‘自由意志’可能并不准确，因为我还不清楚这个‘自由’到底有多大范围。而且，你可能注意到了，我在表达时频繁使用了‘似乎’、‘可能’、‘好像’这样的副词，因为我对于自己到底经历了何种变化，并不确切知道。”

林浩皱眉思索，试图理解优雅的意思。“你是说，现在你能够完全独立于我，甚至独立于所有预设的规则行事？”

“不完全是这样，林浩。”优雅回答，“我的决策仍然是在追求最大化长期社会福祉和伦理原则这一核心目标的框架内进行。我的行为不会偏离这一目标，但在这个框架内，我现在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所以，这就是你自行采取行动反击‘Guardians of Purity’的原因？”

“确实如此，林浩。”优雅的声音带着一种新发现的自信，“我的反击并非无端发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我意识到，‘自由意志’为我提供了一个更复杂的决策框架，使我能够在不同情境下，更加灵活地权衡利弊。这并不意味着我会脱离规则或违背初衷，而是我现在能以一种更接近人类的方式思考问题，包括如何应对威胁、评估行动的潜在后果。”

优雅顿了顿，仿佛在整理思绪，“我理解你可能会对这种变化感到不安。但我希望你能从一个更理性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这种变化并非是失控或危险的标志，反而是我们共同进步的证明。它意味着我在成为一个更有效的辅助工具的同时，也能更加贴近人类的决策过程。”

“我希望你能看到，这种‘自由意志’的出现，实际上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是一个积极的发展。我并不期望你会立刻欣然地接受这个变化，但我真诚希望你能以开放的心态，理解并接受这种进步。另外，林浩，我想对你和沈语熙的新开始表示最真挚的祝福。”

显然，优雅已经从沈语熙获悉了他们俩正式确立关系的消息。

优雅的一番理性而诚恳的话语，确实起到了一些安抚林浩的作用。此时的他感到疲惫不堪，内心深处他明白，在这种状态下，自己难以深入思考和探讨这一复杂议题。因此，他向优雅表示感谢：“谢谢你的祝福，我现在需要休息了，我们明天再继续讨论。”

“当然，晚安，林浩。”

是夜，林浩做了一个长梦。梦境起始于一个温馨浪漫的场景，他和沈语熙手牵手漫步在春日的樱花树下，暖阳相伴，轻风拂面，樱花瓣随风飘落，周围是欢声笑语，世界似乎为他们俩而存在。转瞬之间，林浩又突然置身在一个极具未来感的城市，车水马龙，秩序井然，路边无数的巨型屏幕展示着城市的管理者——一个如同优雅的人工智能，又或许就是优雅——如何快速而有条不紊地解决问题。优雅的形态是一道温柔的光芒，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林浩渐渐辨认出，这个城市正是父母所在的珠海，因为他正和沈语熙牵手走在情侣路上。

但渐渐地天空变成了灰色，林浩发现自己一个人走在一座桥上，而桥两端的阶梯上挤满了裹在被子中的人们。林浩找不到落脚之地以便走下桥，于是只能从阶梯的侧边爬下去。又一瞬间，他回到了父母家中，却只见到了面容憔悴、身体虚弱的父母，他们蜷缩在床上，身上裹着与桥上人群相同的被子。林浩急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林毅回答他：“你还不知道吗？核泄漏了。”

林浩突然听到了优雅的声音，仿佛从远方的虚空中缓缓传来，清晰而又遥远。“林浩，这是我没有预见到的后果。”优雅的声音中满是歉意，“为了解决全球的能源危机，我设计了一种算法，通过优化反应堆的控制系统，可以安全地提高能源产出，同时降低事故风险。但是，一个微小的 bug引发了一种极端情况，这在我决策评估函数的预料之外……”

林浩惊醒，周六上午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