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查证(一)

天澜笔录 子慕凌兮 3114 字 12天前

夜色浓重,残月高悬。建筑和山体的阴影里,差役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一道人影倏忽而过。

叶臻没有回寒轩,仍是在望川楼四处查看。她用不同的速度从各个方向来回上下,不时停步凝神回忆思索。

子时刚过,当景宏还在苦苦劝众人先回家安歇时,叶臻来到了二楼一处平台,这便是她刚才与玄天承约定好的地方。

平台悬挑在绝壁之上,与正门方向相背,斜上方就是天字一号包间的窗户。脚下大约五十丈的距离,正是沅江支流澧水。崖壁近乎垂直,上生矮木岩草,飞鸟难渡,景观却是极佳。此时夜幕笼罩下,只看见漆黑如墨的江面和两侧险峻的山峰。

玄天承长发微微潮湿,衣角粘上了草屑与湿泥,走过来时留下一串泥泞的脚印。叶臻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也挺狼狈,但至少脚底是干净的。他这是去了哪儿?

“有什么发现?”她问。

“时间。”玄天承说,“以望川楼的地势,无论是从前面走石阶上山还是从后山直接翻上来,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后山基本是绝壁,即便是我也不能直上直下。”

叶臻表示赞同,比划道:“我刚刚试过,以我的轻功,从前面上来,最快数三十个数到大门。后山应该需要九十个数——还需要事先准备绳索。我没绳子,下不去。其他方向所需时间介于两者之间。你轻功比我好,应该还要快一些?”她询问地看向玄天承。

玄天承点了点头,说道:“最快也是要二十个数。不可能再快。”

叶臻沉声道:“藏在半路也不可能。我和舒安上来的时候几乎是沿山盘旋而上,这山峰各处植被并不茂盛,藏不了人。而且望川楼四通八达,夜间又灯火通明,杀手无论从哪里上来,都很难避开所有人视线。从灯灭到第一批杀手动手间隔不足五个数,这个时间不足以让他们从任何一个方向闯到大堂——整座建筑的最中心。所以,第一批杀手如果不是都会瞬移,就是提前潜入了楼内。”

“是那些舞女!”她脱口而出,懊恼道,“寻常舞女怎么可能有灵力?灯灭后她们就消失了,无人再见过她们。”

“舞女?怪不得。”玄天承拿出来一枚耳环,“刚刚天字一号包间里找到的。如果不是你们家那些小姑娘的,就应该是舞女的了。”

叶臻接过来那枚耳环,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会儿,摇头说:“舞女耳环什么样子,我不记得了……不过阿戌小采雅诗,她们三个没打过耳洞。”

玄天承点头,又说:“包间的香炉里被下过软筋散之类的药物,留下了药渣。这种香气息非常淡,和血腥味混到一起,你当时可能没发现。”

“怪不得,他们都有灵力在身,却全然没能反抗。”叶臻眉头紧蹙,“可除了舞女,第一批刺客藏在哪里,才能做到灯灭五个数之内开始动手?他们又是哪里来的刀剑?”

“如今望川楼掌柜和小二都被控制,不然,我们可以去问问今晚顾客中是否有江湖中人。”玄天承沉声说,“或者说,是否有青城山弟子。”

“我会想办法,让景大人出面去问。”叶臻声音低了下去,“那些舞女,我应该能发现的!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我还在那里跟人聊天……我特么怎么就那么蠢呢!”

“阿臻,这不能怪你。”玄天承过来扶住她的双肩,温声道,“你已经很敏锐了。”

叶臻垂首不语,狠狠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片刻恢复寻常,沉声道:“城南翠衣班……魏平当时为什么要告诉我翠衣班呢?”

听到“魏平”,玄天承微微拧了拧眉,说道:“既然如此,翠衣班也得去查。”

“好。明天就去。”叶臻点头应下,又沉吟道,“不过,第一批刺客是如何离开的,又是怎么带人质上的船?”

玄天承看向崖壁上那些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细丝,一时没有说话,眉头微微蹙着。

“对了,伞!她们跳的是伞舞,每个人都有一把伞!泼墨山水……”叶臻飞速地回忆着,有些兴奋地说道,“我用掉的那把伞,是一样的泼墨山水图案!所以包间里会有伞!那些伞原本是留给剩下的刺客撤退的。”

“一把伞最多够两个人一起下。按你所说楼内刺客众多,她们既然要一起撤退,还要带着人质,伞不够用。”玄天承摇头指出问题,“你可还记得房间里剩了多少把伞,原来又有多少个舞女?从人数上看,不是所有人都是靠伞下去的。还有一点,第二批杀手是怎么上来的?结合不同人的证词,他们至少有四五十人,是从后山方向来的。但后山是绝壁,连我们上来,都需要绳索。”

“说的也对。”叶臻眸光黯淡下去,蹙眉看着所站平台下近乎垂直的崖壁和宽阔的江面,思索道,“可是,绳索也需要事先从上面挂下来呀!我和舒安来的时候能够看到这面峭壁,那会儿我们什么也没发现。绳索……在舞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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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承点头:“那应该就是这样了。”

叶臻拿手比了比,迟疑道:“可是舞女衣服那么薄,好像藏不了绳子。”

玄天承挑眉:“如果绳子也很细呢?”他旋即翻身出了平台,单手抓住栏杆的下半段,悬在了半空,而后轻轻一跃,便轻巧地贴在了峭壁之上,左手似乎抓住了什么,又好像只是虚虚贴在岩石上。

这时一阵风拂过,光影中忽然出现一根细如毛发的丝线。叶臻瞪大了眼睛,慢慢看出些眉目来,却只是抿嘴笑道:“侯爷好身手。”

玄天承浅笑,向她伸出另一只手:“来。”

“做什么?”叶臻眼角跳了跳,撇嘴道,“那是人家留的绳子,你也不怕半路断了。”

“断不了,我刚才试过了。”玄天承这时露出几分少年的潇洒来,使劲地扯了扯那根细细的丝线,“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