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周五。
法尼尔街头聚集的群众是当初修正案示威时的三四倍多。记者和传话人们再度聚集在了菱形广场上,等待午后开始的审判,几百部摄影机同时对准了法庭门口。
根据修正案第二十四条的细则,这次裁决不设初审,不设上诉,一切以民意为准。另一方面,死亡罪将在“烟火师”行刑的同一时间遭到废除,既体现了新德市对这名杀人犯的仁慈,也象征着人民正式踏过过往的阴霾,迈向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三根完工的绞刑架上飘动着崭新的绳索,除此之外,它们的旁边还多出了一个崭新的平台,固定着一个比绞刑杆矮上一半的滑槽装置,以及一把闪烁寒光的铡刀。
绞刑或斩首,同样交由广大民众定夺!
和平党候选人齐格飞.斯帕德先生已于12点抵达法尼尔市政大楼,而“烟火师”则还要早一个小时。如今,她正被收押于安保森严的法庭地下候审。
“让她出来!”民众中传出了不满的声音。
“我们要知道她有没有后悔!“
“快来买!快来买!疯狂柯莱特的临终画像!最适合挂在书房的画像!”
法尼尔的街头艺人们纷纷聚集在街头,用画笔描绘着他们还未亲眼见识过的“烟火师”的模样——一个表情疯疯癫癫,却又不失美艳魅惑的少妇人。有的艺术家还即兴加上了恶魔的翅膀和犄角,以及各式各样亵渎的事物。商铺和法尼尔企业纷纷放假一天,以庆祝正义的伸张,快活得像过节一样。
“你在这站多久了?”
法庭地下,一名身穿绿色制服的法庭看守员走下楼梯,询问自己正打哈欠的同伴。
“五个小时了,我一直没合过眼皮......你有烟吗?再撑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我没有烟,但是我可以给你弄到买包烟的时间,事后请我喝两杯烈的就好。”
“兄弟,你可真够义气!”
“买包‘情人’,街区那边的百货大楼就有,我也馋了。”
疲惫的看守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竖起大拇指,静悄悄地溜出了地下。
把同事打发走的“看守”慢步走向牢房,从衣袋内摸出一根雪茄,在门前稍作停留,随后,一声不响地穿梭进了门内。
“齐格飞先生,我来带您出去。”
他脚下的影子一阵翻动,吐出了“烟火师”的半截尸体。
“对不起,我没能顺利完成任务。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让‘烟火师’意外死在这里,死因是吞入腹中的碱金属炸弹。尽管民心可能因此产生些许动摇,但也只能这样了。”
前两天,齐格飞先生都在火车上,瑞文没有办法和对方接触,只能让卡梅隆想方设法为尸体保鲜。
本来,如果尸体留全,他还能让卡梅隆钻进去,假扮成活着的“烟火师”,尝试瞒天过海,但下半截尸体已经消失在了许卡格下城区的淤泥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齐格飞先生穿着囚犯的灰色衣裤,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怀中捧着一本笔记本。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自己的眼中就是齐格飞先生本人,尽管自己并没有撕掉那张写着“柯莱特.基纳姆”的纸片。
“在别人眼中,你还是‘烟火师’吗?”瑞文问道。
齐格飞先生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来只有我眼中的伪装失效了,瑞文心想。
大概是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在认知中,已经明确地将齐格飞先生和“烟火师”划出了绝对界线。
“没想到他们让你拿书进来。”
“他们只允许我拿一本。”
齐格飞先生把手中的笔记本交给瑞文,里面摘抄的是《路加福音》的一部分,正是神子受难的故事。
“还有,你的烟我多抽了几根,抱歉。”他将轻盈的万宝路烟盒也还了回来。
“没关系,抽完都无所谓。”瑞文接过烟盒塞进兜里,朝齐格飞先生伸出了手。
“走吧,把你那身衣服换给尸体,我还得做些伪装。”
“......”
齐格飞先生没有动。
“怎么了?我们没多少时间了,走啊!”
瑞文依旧伸着手,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时间一分接一秒地过去,事情似乎正朝他预想中最糟的方向发展。
齐格飞先生依然不作回应,双目慢慢从他身上挪开了。
“......她不是您太太。”
又过了两分钟,瑞文沉着声线,挑明了话题。
“您的妻子和您的孩子们一样,也是爱丽丝精神综合症患者,但是大人比孩子更会隐藏,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您这点。”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打开那张纸片。”齐格飞先生微微叹了口气。
“也对,你是除了你父亲之外,我见过洞察力最敏锐的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猜出我的妻子有着黑发和一双蓝色眼睛。”
“我看了柯莱特.道里森的过去。”瑞文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