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尼尔区全境,五万余位市民等待着修正案第二十五条的生效,手里拿着刀,枪或绳索,又或是聚集在大楼的边缘,准备在死亡罪失效的那一瞬间毫无负担地结束生命。
数十辆警车迅速赶到了现场,别着铜章的法尼尔警察们跳下车,试图对自杀者们展开劝阻。
“你们无法阻止我们合法地去死!”楼顶有人朝下方呐喊。
“我们受够这狗娘养的生活了!活着的意义在于用死亡的瞬间表达些什么。死亡是草根的抗争!死亡是高尚的解脱!”
“生来为死!向死而生!”
“生来为死!向死而生!”更多人呐喊起了口号,在楼顶牵起了手。
“麦考特议员,我们必须中断会议。外面的情况接近失控,一旦法案出台,警力资源和医疗资源恐怕会在一小时内饱和!”
坐在会议厅正中的麦考特议员听了下属的对话,眉头微微皱起,沉思了将近一分钟左右,随后,低声对其吩咐道:
“......调配全部警力控制那些人,能压多少就压多少。”
“警方不可能......”
“那就把他们全都驱赶到下城区去,并确保没有任何记者拍摄。”麦考特议员加重了语气。
“可,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份责任,你我都可能被弹劾下台!”
“难道我们要为了这群一心求死的家伙一直拖延立法,让所有问题就这么拖下去吗?”
除了瑞文之外,没有其他人听见这番交谈。
为了推行法案放弃五万人?
看来这就是齐格飞先生当初想到的可怕念头。诚然,这条法例是绝大部分人都赞成的,许许多多荒唐的问题能通过恢复死亡权避免,无数个和肖森一家相同的惨剧能被规避。
可,谁又能承担起那五万人的性命之重?
麦考特议员叹了口气。
“总要有人为这一历史性改变承担责任,那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我们。”
“尊敬的先生。”
比利在他话音刚落时站起身,发表了第二次两分钟讲话,没有人拦着他。
“制定这条法案的不仅仅是我,而是法尼尔区政府和议会的十余名代表人,我并没有作出过多干涉,仅是顺应民意而已。”
“齐格飞先生,你是一位出色的军官,应该能够理解何为牺牲小我。八十多年前,死亡罪的制定是一个缓兵之策。王朝覆灭时,地下国会以禁止死亡压制绝望中的人口暴跌,并营造出和平稳定的假象。”
“而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新德市已再度变得伟大。所有人都知道废除死亡罪需要付出的代价,必须有人抛开短浅的目光,接过眼前的担子。”
“我愿意担起这份沉重的代价。当然,我自诩不是什么历史伟人,不过是万千民意的正义代言人罢了。”
这话听起来也太假了!
比利的花言巧语还真有一套,三言两语之下,就将自己放在了“正义”的那方。
而一心想着救人的齐格飞先生,却被他贬为了目光短浅之人!
麦考特议员给了比利一个赞许的眼神,看着他坐下,用右手拿起了一支红色的笔。他自己似乎也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即便要付出生命的并不是他自己。
“四党发言时间均已结束。如无任何异议,第二十五条修正案......”
“没有任何正义的代价是牺牲几万平民的性命!”
齐格飞先生咬牙切齿道:
“我知道牺牲是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牺牲是什么!如果五万名士兵即将牺牲,他们必须签署严格的奉献声明,进行自愿宣誓,还要得到家属的同意,并准备相应的补偿和追封仪式。”
“可那不能是五万名普通人,绝对不能是五万名普通人!”
“那有什么不同吗?”富裕党的一位成员开了口。
“先生,您难道认为士兵具备与普通人不一样的‘特权’?”
“死亡是他们的自由。”友爱党代表附和道:
“我们都知道自由对新德市是多么的重要,即便是现在,也没有人能够阻拦市民从楼顶跳到地面的自由。您应该不是一位剥夺人民自由的剥削者吧?”
他们的语气是那么的冷静,瑞文心想。
但与此同时,外面有一大群拿刀抵着脖子的人。这一切显得无比荒谬!
“先生们,请遵守会议的流程和规矩,否则我将不得不邀请你们出去。”
麦考特议员的男助理出声劝阻,反复说了几遍,显然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瑞文瞄了齐格飞先生一眼,发现自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的意志控制得还不错,没有行将失控的迹象,依旧试图拽住那五万多个自杀者的性命。
只要死亡罪还没废除,他们就还有不能去死的理由。这些活在幸福世界里的新德市人在求死的同时一定还保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只要多给他们些思考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