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吧,更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瑞文续了第三杯杜松子酒,目光盯着柜台挡板上的那个洞。
“你要知道,福尼亚和欣帆的交界处被称作‘天使圣都’。相传,两百多年前,一对活生生的天使坠落在了那里,她们建立起了一座永生不死的古城,那座古城的大半部分如今深埋湖中,成为了人类渴望而不可及的传说。如果你搭上一艘渔民的船,前往乐园湖的中心部分,也许能在茫茫蓝湖中央看见潜藏其下的那片黑水,以及昔日城池的倒影。”
“这听起来很有意思。”瑞文来了些兴致。
卡勒嘴里的“天使传说”,与瑞欧雷斯院长告诉自己的故事部分吻合。
“可那和你们发现的矿脉有什么关系?你们从山上挖到湖里去了?”
“不。正如我所说,并非整座古城都沉进了湖里。”
科勒似乎觉得自己没有准确回答对方的上一个问题,没有再收酒钱。
“我们的发现的确不是一份能用金钱能衡量的财富。如果我还剩下一两个家人,我真想让他们替我再去看一看。”
“他们人呢?”
“全都留在那了。”科勒回答。
“第一次是在二十六年前,我的妻子和七个孩子让我们发现了那地方的存在,没能让我们接近那里半步。第二次,我花了六年时间,四处留种,把野孩子们接到身边,又搜罗了不少孤儿......”
嘶,瑞文眉头微微一皱。
“相信我,这么做的不止我一个。当我们所有人都‘做足准备’,我们去了第二次。出来的只有三个人,我,简妮和她的父亲。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是柜台里坐着的那个小妞儿。”
“那么......”瑞文又掏出一张钞票。
“你究竟看见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收回你的臭钱!”一只枯瘦的右手从柜台里钻出,粗暴地在瑞文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多少钱都不卖!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该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包括你自己的性命在内!!!”
科勒的歇斯底里让瑞文意识到了一丝不妙。
“好吧。”他没有抽回捏着钞票的手。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想去第三次吗?”
那右手从柜台中重新伸了出来,抓起钞票,推出第四杯杜松子酒。
“我想啊。从那里逃走是个天大的错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会管住我这两条不听话的腿,甚至在那里剁掉它们。我多想重新留一批野种,召集更多同伴,倾我所有再去一次那里。”
“可是,一切已经太迟了......”他啜叹道:
“我已经做不到了,我,我就连从这小柜台里走出去都做不到了。”
在男人黯然神伤时,瑞文悄悄让一只眼睛钻过薄薄的隔板,窥探起了酒吧柜台内部的模样。
挤满吧台内侧的,是一大摊凝固的“烂泥”!
科勒的下半身牢牢地粘在了地上,与地面完全融为一体,岩石间隙中,隐约可见闪耀的黄金颗粒。
一颗脑袋,一双手,一件剪裁过的老旧衬衫,是他身上仅剩的三样人类特征!
前台小姐简妮沉默地走到吧台前,将一份包裹着海草的黄瓜蟹肉卷推进了柜台内部,科勒立刻开始就着酒水狼吞虎咽。
“你准是问到了他的伤心处。”她撇头看了瑞文一眼,睫毛忧愁地扑朔了两下,走开了。
瑞文也不打算过多追问,放下酒杯,让金把几人的换洗衣物收集起来,拿去地下洗衣间,回房间里休整了一下。卡梅隆的腕足静悄悄地从门缝里溜进来,戳了戳他的后背。
“哦,抱歉,我忘管饭了。”瑞文想起助手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进食了。
“在车上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那几个人讲的话?”
“他们说......”影子蠕动着开口道:
“他们......也......想......回家。”
“也想回家?你是因为这个才上了他们的车?”瑞文往一条腕足上一拍。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就算他们真的想回家,回的也不是你那个家。”
等等,回家?他们当中还有个“鱼人”......
“卡梅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那座古城的残留物里有什么能帮你回家的东西吧?”
卡梅隆动了动腕足,想说些什么,但是没力气了,软软地趴在了瑞文身上。
“行,先开饭吧。过会儿再说这件事。”
瑞文闭上眼睛,像看牙医般张开嘴。他知道待会下颚肯定要脱臼。
一条触腕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喉咙深处,在半途撕裂食道,滑入胸腔。下一瞬间,他的肺叶和气管完全脱节!触腕吃掉他的肺,顺着肋骨继续往下爬,扯开坚韧的横膈膜,侵入下盘,将腹腔内容物席卷一空。
“......”瑞文一声不吭,看着自己逐渐瘪下去的躯干,这才意识到自己开始忘记了,忘记了新德市是人类最后的蜗居之地,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正处于一个多么绝望的世界之中。
小主,
“瑞文先生,我......”
啪!
金怀里的脏衣服掉到了地上。瑞文在对上小伙子惊惧的双眼时,才意识到自己忘记锁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