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相对简单易懂的躯壳说起好了。”
丁主任在梅乐斯松手后下意识地把右手支到旁边,作了个弹烟灰的动作。
“在躯壳层面上,我和你叔叔的确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叔叔是你和小雪的合法监护人,而他一直以来一直都在尽这份责任。”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可是,我们并不记得你的父母是谁了。”
“什么?”瑞文有些不理解。
“一直以来,我和你叔叔也在尝试找回那部分关键的回忆,因为那很有可能指向关于内在层面的根本秘密,但就像那些被模糊了的旧照片一样,他们的一切遭到了完全遮蔽,就连我们脑中也只剩下片面的印象。”
“你的意思是,和我父母相关的记忆全都是编造的?”
“我们至今也没有得出一个完善的结论。这之中有我和你叔叔的一些调剂,不过,除了和他们相关的记忆之外,这副躯壳所活过的26年,有相当一部分是真实的。”
相当一部分......
瑞文在听见对方略显保守的形容后皱起了眉头。
“......现在,轮到复杂的部分了。”丁主任话锋一转。
“关于内在层面,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一件事。”
“你现在所拥有的意识,直到四个月之前,都与你的躯壳没有任何关系。严格来说,‘瑞文’是你的一个载体,你的意识在用他的躯壳行动。”
“......”
换句话说,我的确不是瑞文,瑞文心想。
他在脑海中逐渐理出了事情的全貌。
将近四个月前,3月10号,我的意识被“祂”追杀,在两个世界间来回逃窜,第一次以“瑞文”的身躯醒来,第一次以“瑞文”的身份开始活动。
卡梅隆也是在那一天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挤在另一个人的肉身里。
两个世界的躯体互为对照,可不论是现实世界的侦探瑞文,还是梦境世界中的普通人瑞文,没有任何一份记忆真正属于我。
家不是我的。
妹妹也不是我的。
“那,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又问。
“我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会选择这具躯壳?”
“你就是瑞文。”丁主任笃定地说。
“这一切并不是偶然,我们知道你一定会成为他。‘祂’是漆黑的编织者,‘祂’编织的丝网让世间万物都脱离了偶然的范畴。当你进入了‘瑞文’的躯壳,他的存在就必然是为了容纳你而产生的。”
“......我不懂。”
瑞文耸了耸肩。他相信对方没有故意使诈,纯粹是因为这件事情真的很难说清道明。
“小瑞,你知道祖父悖论吧?”丁主任皱了皱眉头,换了种说法。
“打个比喻,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在自己的父亲出生前杀死自己的祖父,那他的存在自然会消失。因此,一个人不可能把祖父杀死。”
“但‘祂’的本质不受这种悖论的影响。”
“假设‘祂’有祖父的话,‘祂’会回到过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杀死‘祖父’,并扮演‘祖父’的角色,以‘祖父’的身份生下‘父亲’和‘祂’自己。没有人会知道‘祖父’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祖父’被掉包了,‘祂’的丝线能将一切完美连接。”
“可这样一来,‘祖父’和‘祂’不就成了同时存在的两个人了吗?”
“这也正是‘祂’必须要回到过去追杀‘祖父’的原因。”丁主任耐心地解释道。
追杀“祖父”的原因......难道这就是“祂”当初追杀我的原因?!
我和“祂”之间存在着类似祖父和后代的关系?因与果的关系?
瑞文恍然大悟。
“那,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指向丁主任。
“为什么你们要潜移默化地让我想起我是谁?你们和‘六旬弥撒’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们在利用‘六旬弥撒’,‘六旬弥撒’也在利用我们。我们也曾考虑过将希望寄托在T教授身上,毕竟祂曾经是我最熟悉的同僚之一。”
“这一切的背后牵扯了许多方利益,远超于你现在所看见的。我们在命运洪流中不停摸索着我们的信仰,思索着要将人类托付给十二种未来中的哪一种。”
“最终,我和你叔叔的共识是,我们要选择一个最接近我们的存在,一个能以人类心灵思考的存在,把我们仅有的一点点筹码押给祂。如果祂并不存在,我们就试着造出一个来......”
砰!
伴随着丁主任话音落下的,是走廊外急促的脚步声。
“啧,追兵已经来了。跟我走,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说。”
瑞文不甘于让问话卡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地方。
“小瑞,你知道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吗?”丁主任抬头问道。
“我当然知道。快走吧!”瑞文点头催促。
“好!那就好,你知道就好!”
丁主任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挪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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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人类保卫军很快就要冲进来了!”瑞文烦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