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瑞雪敲了敲门,走进了病房内。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弯着笑。
“哥,我和教授详细地聊了聊。”她开口道。
“唔,教授和你说了些什么?”
“很多东西,你瞒着我的很多东西。”
“全部?”
“全部。”
瑞雪皱起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不过,全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重新振作起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她冲哥哥比了个大拇指。
“真,真的吗?”瑞文仿佛在层叠谎言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是当然!我可是你亲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瑞雪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没事了就签单子回家躺着吧。又被你混掉一天,这几个月你真的有好好上过班吗?”
小主,
真的没事了?瑞文心想。
瑞雪真的觉得没事吗?
真的只是我想多了?一切其实全都没什么大不了?她应该没在骗我吧?
对啊,小雪从没骗过我!
在这个满是欺骗的世界中,唯有自己的妹妹绝不会对自己说谎!
“真的没事,真的。别哭了,哥,别哭了。”瑞雪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瑞文忙抹了把脸,安心地向妹妹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她温暖潮湿的手掌。
............
瑞文的胸腔内部火烧火燎。
他重重摔到了坚硬的石块上,四肢全都动不了,骨骼以夸张的姿态扭曲,一部分内脏在腹腔中摔得稀烂!
但这都不是灼烧感的源头。这种感觉极度陌生,像一块被塞进胸中的红色烙铁,无处发泄,痛苦万分。
憎恨或许就是这种感觉的名字。他的胸口烧得难受,想要抛弃理智,想不顾一切地爬回去,将自己遭受的磨难向对方尽数奉还,甚至百倍奉还!
可自己在恨谁?教授吗?
不。他对教授一点都恨不起来。对方早就在和自己的对话中预告了这场背叛,只是自己并未引起重视。
杀戮在这个世界中不可能被饶恕!
作为一名有血有肉的人,他不可能放过我,而我也理应被惩罚。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夺走的东西,远比对方从自己身上,乃至整个现实世界中夺走的要多得多!
可憎恨总要有个对象。他在心中想道,或许是把自己逼死的另外一个人。
“......噗!哈哈哈!”
想到这里,瑞文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只觉得事情无比荒诞滑稽。
原来我恨的是“我自己”。当初操纵卡尔,试图将自己逼死的另一个“自己”!愚蠢而偏执的“自己”!
终于想明白后,他慢慢地爬起身,睁开眼睛,边修复自己的躯体边四下张望起来。
自己一定还在梦境世界中,只是被那副扑克牌转移了位置。那52张纸牌此刻不知所踪,必然是被乱流丢到了别的地方。
地面是鲜红色的。
他抬起头,看见了无声拍打沙滩的黑色波浪,一浪接一浪,将畸形的鱼和贝类尸体冲到岸上来。
“这地方......和梅乐斯所描述的地方很像!这里一定是外面!”
一阵红色的雾气被风吹拂到了他的皮肤上,立刻灼出了一连串带血的水泡!
“嘶!”瑞文吃痛地咧起了嘴。他对疼痛的耐受力上升了不少,但是永远都习惯不了疼痛,永远都不。
也不知道卡梅隆要多久才能找到我。他对自己的助手有着充足的信心,对方就连梦境世界都找过来了,找到自己这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站起身,将外套脱下缠到脖子上,掩住口鼻,边用“愈合之触”在脸上和身上修修补补边迈开了步子,沿着未知陆地的浅滩行走了起来。
被浪冲上岸的鱼尸看起来介于陆生和水生动物之间,尾鳍间长着小小的脚,卡在了最为尴尬的进化形态上。几乎所有生物都进化出了吸盘,触须和尖锐的牙齿,用大量的攻击性器官武装自己,连用于生存的部位都被挤兑得所剩无几。
这是一片绝望的大陆,这是地球被污染后的真正模样,仅仅是吸入几口空气都可能让肺部溃烂,没有一丝水源是可饮用的。
远处的海面上忽然探出了一颗巨大无比的脑袋!
“嘶!”见周围没有可供躲藏的掩体,瑞文干脆了当地卧倒在地,把自己快速埋进了沙子里。砂砾纷纷硌进身上的伤口之中,又痒又痛!
怪物的三只蓝眼转动了几下,搜寻无果,如同孤岛般缓缓下沉,悻悻回到了水底。
看来那家伙的作用并不只是运送船舶,瑞文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