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条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手臂从医生制服纽扣的间隙间穿出,指节分明,连接处从肩膀到腰腹两侧,各有不同。合在一起,轮廓当真和鱿鱼的触手有几分相似!
“导演!!”瑞文转身大吼道: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导演站在旁边端详了他一会,偏头表示不解。
“你说什么?”
“你别告诉我你压根没发现啊?!你没觉得我这鬼样很不对劲吗??”瑞文的十只拳头顿时硬了起来。
导演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有。你看起来很好,很协调。”
“(消音)!!”瑞文感觉自己快炸了。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爱西”,发现对方已经累得缩成了一团,眼睛紧闭,睡得正香。
烦躁之下,他将目光投向梅乐斯,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工厂大门的边上,拉开厚重的铁门,正把自己多余的两条胳膊塞进门缝里比划!
“梅乐斯!你(消音)的干什么?”正在气头上的瑞文一惊,大声质问道。
小伙子抬头看向他,目光无比沮丧,脸颊上多余的嘴紧紧闭了起来。
“瑞文先生,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自从下船后,您一直没用看正常人的眼神看过我......正常人类在您眼中应该只有两条胳膊对吧?我相信您......”
他咬咬牙,准备用力甩上门板。
“想都别想!”瑞文上前扯住他,拳头朝他耳边狠狠来了一下。
“白痴吗你?我们眼前看见的未必是真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可能会死的很难看!!!”
“可......”梅乐斯被彻底发火的瑞文吓得深深低下了头,脸颊上的嘴重新张开来,嘴角露出微笑。
奈德兰忽然插嘴道:
“冷静,朋友。”
“你不是个人类,但我承认你是条不错的瓶鼻海豚,世界上最忠诚的海洋生物,人类的好朋友之一。”
“哺乳纲,偶蹄目,海豚科,宽吻海豚属。”康塞尔补充道:
“有着四片功能不同的鳍,偶尔会把落水的人救回海面。”
“历史上有过瓶鼻海豚因情绪问题自杀的先例。”阿龙纳斯说道:
“我的乌贼朋友,你应该善待这样一个敏感而脆弱的生灵。”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瑞文心中的怨气一点点消了下去。他明白自己刚才是彻底乱了阵脚,怒火才会那么不受控制。
“抱歉,梅乐斯。”
他像鱿鱼般用十条手臂抱住不安的梅乐斯,把他用力拽离大门,揪到了三人面前。
“如果你们真觉得我们是海洋生物......”他向三人询问道:
“为什么你们能跟一只海豚顺畅交谈?”
“我花费了我的大半部分生命研究海洋生物学。”阿龙纳斯以学者的严谨语气回答。
“在进化谱系中,人类和鱼的沟通方法至少存在三成的共同之处。只要研究出了正确的方法,我们甚至可以和绿海龟讨论哲学问题。它们比我们活得长,也更有生命哲思。我们活在同一个世界中,接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只是诠释和理解的方法不一样。”
“这么说,你们从不觉得你们的逻辑有漏洞?”
“我不这么觉得,我的好朋友康塞尔不这么觉得,他的好朋友阿龙纳斯也不这么觉得。”奈德兰一本正经地摇头。
“原来如此......”
瑞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并不是在和这几个精神病人辩驳,他想找出的是彻底破除觅母诅咒的方法。
妄想症状和普世逻辑基本不冲突。假如自己给自己弄出一套内部成立的逻辑,就可以和畸形人进行正常接触。这三个人都坚信自己正在和海洋生物交流,彼此互相巩固认知,因而不会被模仿效应感染,这是其中一种抵御觅母诅咒的方式。
可惜的是,这方法对自己不怎么管用,就算他想,条件也不允许。自己构筑出这么一套世界观的结果是让所有人真真正正地变成鱼。
“你们在潜艇上呆了多久?”他不死心地问。
“久得我都快没印象了。你可以问阿龙纳斯教授,他有写日记的习惯。”康塞尔回答。
“船上除了你们外还有别的人类船员吗?”
“我们从不确定潜艇里有多少船员,也许是十个?十五个?二十个?一百个?”奈德兰摇头。
“我们曾经试图用潜艇面积和船员日均需要的食物分量等因素做出计算,但都不准确。”阿龙纳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