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狭小的单间公寓内继续勘察了起来。
“这间屋子里有弹匣,但是手枪不在。屋内的地板上有血迹分布,但是没有打斗或翻动的痕迹,弹孔在......在这,床铺的对面。奎尔丁先生醒来没整理被褥,而是朝着墙壁开了一枪。”
“至于这个脾脏,脾脏......”
他怎么也没法把这颗突兀的脾脏和其他事情联系到一起去。
“别急。”瑞文悠闲地在门厅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摸出了铅灰色烟斗。
小主,
“未知是对理性的阻挠。度过未知的考验,理性才得以存续。先排除掉一些不可能的选项吧。”
“好。”金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事件发生在屋子里,但是门被关上了,隔热窗板也拉得很好,说明奎尔丁先生和我们一样,在冲突中取得了胜利,甚至还有余裕照看自己的房间。他杀了入侵者?还是把他给撵走了?唔,可如果是这两种情况,血迹也太少了些,而且不可能没有打斗痕迹。”
“如果......”他思考道:
“如果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呢?如果这颗被诅咒的脾脏不属于闯入的血人,而是属于他自己呢?”
“看似不合理的行为必然有其目的。不论这个器官属于谁,这个人当时都处于性命危急之中。我们在门口看见了一串朝外的鞋印,和鞋柜里的其他鞋码都对得上,说明奎尔丁先生的确人如其名,成功脱逃了出去。你刚才排除了脾脏属于入侵者的可能,那脾脏必然属于他自己。”
瑞文补充道:
“倘若这个奇怪的举动是当时奎尔丁先生为保命做出的唯一选择,我想他接下来的行动多半也会和保命有关。如果他想要处理摘除这个器官所留下的可怕伤口......”
“多半会去烈日医院!”金得出了结论。
“去看看总没损失。”瑞文指了指门外。
这时,一阵属于女人们的沙哑悲鸣传了过来。
楼下,十二名绣花女尖叫着挤向房门,争先恐后地钻回屋内。
日升街的路面上覆了一大层富有光泽的黑色物体,就像冒泡不停的沥青,咕咕作响。
“不对,那不是什么沥青......”
覆盖住路面的,是数不清的黑色蟾蜍!它们的黏液和痦子在阳光下反射着黑亮的光芒,跳跃着,一只叠着一只,仿佛一支数以百万计的大军。
“瑞文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别动!”瑞文将目光投向逃窜的居民们,蛙类爬上他们的鞋面和裤脚,一旦接触裸露的皮肤,就立刻引发了可怕的中毒反应,从触碰毒液的地方一直蔓延上去,长出蟾蜍皮一样的血疙瘩!
蟾蜍们咕咕叫着,高高低低。蛙鸣混杂在一起,像在唱着一首无比混乱的歌谣:
“......我们是扁虱,是苍蝇,蝗虫,是一踩即死的青蛙~”
“我们是瘟疫,是脓疮和天灾,是黑暗和死亡~”
“梦魇九灾将临,文明毁灭将至~”
“若那星星无法毁灭人群,那人群必将毁灭于自身!~”
“它们,它们全都是梦魇?!!”恍神间,金被瑞文一把抓住了后领,拽回了屋内,砰地关上了房门。蟾蜍们接踵而至,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台阶,扒满了窗户和房门,将毒液涂遍每一寸干燥的角落。
灾难冲击着这座城市,带来了一波比暴乱更加猛烈的攻势!但城市的理性尚在,人们很快就从慌乱中醒觉过来,纷纷采取了最理智的决定,紧闭门窗,封住通风夹层的缝隙。草药店和日用品店的二层泼下大量生石灰,人们切掉沾染毒液的皮肤,砍掉浮肿的手臂,腿脚,以尽可能地存活下去。
与此同时,奥贝伦醒了。
有一瞬间,人们感觉这座城市活了过来,开始基于“生存本能”自发性地扑灭体内的异变!
先是地面开始了微微震动,然后,屋顶猛烈摇晃,窗外的蛙群一片接一片无缘无故地爆开,变成一滩粘液和血肉,四肢滑稽地粘在地面,就像被一辆巨大的卡车碾过一般,化作黑烟和灰烬。
窗后的人们纷纷喊道:“看,天空!!”
明黄色天空正迅速化作炽红。烈日旋即缓缓降临,像颗巨大的火球,将炙热的光芒投射至每一寸暴露其下的角落!晨昏只维持了不到五个小时,天空就迅速化为白炽。
正午提前降临!
“瑞文先生!”
两人在角落里寻求庇护。杂物正一样接一样从柜子上掉下来。椅子咔一声崩了条腿。窗玻璃开裂,墙皮碎屑正远远不断地从天花板震落,仿佛一场滚烫的雪。
黑烟填满了街道。化形蟾蜍的梦魇们被正午的光芒尽数消灭,蒸腾起来,被烈日囫囵吞下。人们纷纷拉下隔热挡板,可依旧有些房屋开始起火燃烧。
“这就是烈日的真面目。”
慌乱中,金听见了瑞文的喃喃自语。
“许多事情都能解释了......为什么正午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为什么人类至今没有灭亡,为什么施展异咒所沉积的诅咒总能在正午结束时被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