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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阵雨下,小电子车突突上路了。
“我们晚上就睡这儿?”瑞文用手肘拨拉着身边的三脚架、手提电脑和大灯,缩着脚,回过头,试图在后座上寻找能容纳两个人的空间。
“后备箱里有个帐篷。”导演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雨刷器,开始划歌单。
“不幸的是,春雨季到了。”
“......后备箱能躺人吗?”
还是到柜员机提点钱,找个旅馆睡去吧。瑞文为导演捏了把汗。
为什么自己的想象会这么不靠谱?他暗忖道,耳边传来了电影《万花嬉春》中的经典配乐《雨中曲》。
“你究竟像谁呢?”导演自言自语道,用右手点烟。
“你给人的第一印象的确像《罗马假日》时期的格里高利,但暴戾与温和的怪诞反差却让人想起《发条橙》里的亚历克斯,那是马尔科姆·麦克道威尔饰演的......”
“道姆.科布呢?”瑞文随口问道。
“你最不像《盗梦空间》的主角。”导演摇了摇头。
“不,你就是你。我不想将你类比为任何其他演员,尽管他们都是我的最爱。”
“那好吧。我剧本呢?”瑞文问道。
“不知道。”
“?台词呢?”
“不知道,轮到你了。”导演把打火机凑近瑞文嘴里叼的爆珠烟,打火点燃。
总觉得这段对话莫名耳熟,莫名欠揍......
“唔!咳咳咳......这啥味?”他差点被凉得背过气去。
“你抽不惯薄荷烟?好吧,掐了,留给我。”
“会更有害喔。”瑞文提醒道,把烟卷从嘴边拿开。
“那是商业骗局,他们想让你这么相信。”导演否认道。
“那么,是谁让你相信我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演好你的电影?”
“你。”导演指向远处的八虎山。
“我们快到了。”
车子沿着环形路缓缓开上了山。橡树自车窗边一片片掠过,糊成一大团。被列为外来入侵物种的橡树啄木鸟在树干上啄出了密密麻麻的洞,嵌入橡实,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夜晚八点,导演在山体边缘停下了小电子车,摇下车窗,劲风呼呼拂入。
天已放晴,透过挡风玻璃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垠夜穹。
“低成本电影总是需要活用现成的场景。而若要为剧情添上一丝魔幻成分,难度还要再高上一些。我很喜欢《活埋》这部电影,足足一个半小时的独角戏,没有一丝乏味,只有紧张和精彩。”
他在一块平顶岩石上架起了三脚架,仔细地扭好旋钮。
“你可以开始准备了,把贵重物品留在车里。”
“准备什么?”
“跳下去。”
“哈?”
导演指了指高山朝海的那一面峭壁,开始调整镜头,从后备箱里取出了灯架、耳麦、录音设备、一块木制拍板和一根粉笔。
“这是在报复我吗?”
“你觉得你会死吗?”
“这,这还用说吗?!”
等等。
瑞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自己压根打破不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不论他怎么尝试,怎么挣扎,都必然在被注定的那一天死去。
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就算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掉进海里,摔到岩石上,哪怕是被鲨鱼盯上,我也死不掉,对吧?”
导演不发一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瑞文在夜空下嗤笑起来。
“那好吧,那我就跳下去。争取一条过!”他步伐轻松地走到了峭壁边上,看着脚下奔涌的浪涛。
“打光,开始录音......录音正常......”
导演把拍板上写好的字转了过来,面向镜头。
“摄影开机,马达开转,场一,第一镜,第一次......开拍!”
瑞文的重心向前一倾,身体投向夜空之下。
这部电影一定会获奖,他心想着,感觉血肉自背部开始爆裂。
因为,这将是影史上最为真实的一场自杀!
啪!
“醒醒。”导演拍了拍他的脸。
瑞文吐了两口水,听见了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他平躺在没过耳廓的浅水中,上衣破烂,裤脚撕裂,身下是柔软的沙床。细小的鱼群围绕着他,好奇地啄食着他的脸颊和手指。
“完美。”导演坐在突出水面的石块上,喜滋滋地研究着拍摄好的片段。小电子车被他开回了山脚,停在浅滩附近一处废弃的小卖部旁。
“我果然没看错,这种美感是你与生俱来的。”
小主,
“为什么我还活着呢?”瑞文不甘心地问道,抬头看向他坠落的峭壁。
那里至少有20层楼高。照理说,他要么摔个粉碎,要么在坠入水面时因冲力昏厥,被海水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