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一整天都不会在这里,金。照顾好你自己,记得去看看运动广场那边的招聘部门。如果有警察找你,别担心,记住我说的就好。”
电影结束,镜头定格在一抹诡异而得意的微笑上。
瑞文关掉屏幕,将眼镜从茶几上拿起擦了擦,重新架在鼻梁上,变回属于门外的自己。
“如果有任何状况,信息联系。如果你有什么好消息,也随时告诉我。”
“做个好梦。”他补充道,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门的另一边,是一个更加巨大而魔幻的梦境,车影流星般一颗颗顺行着、逆行着,将华丽的夜生活载回家中。
他没有立刻离开,靠着门板,隔着喧嚣夜色听起了门内的动静。
门的那边传来了一阵他听不懂的自言自语,就像一只受伤大鸟的啼鸣。他猜测那是对方家乡的语言。
金敏是整个计划中相当重要的部分,瑞文对自己说,在夜空下嚼完了手心里的最后一把球形爆米花。
他必须要向自己证明,自己有能力在命运的死角中改变些什么。他人的未来,自己的末路。
就像一个“神”应当做到的那样。
回到家中,瑞文静静溜回了书房,打开了电脑中一份接一份的加密文件。他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整合这些和神秘学相关的资料,并将它们加以分析。
其中,包含了整个烈日语体系的基础构成。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研究,瑞文发现,烈日语的本质是一种东拼西凑而成的“人造语言”,并不具备自然语言的演化特质。它的基本词根和语法由古希伯来文、古希腊文和古埃及文组成,而名词则多来自现代英语,经过一系列的加密、解构,最终成了一种“四不像”的奇怪产物。
——现实世界的发展和技术都远落后于梦境世界,却使用着从梦境世界既有语种加工而成的通用语言,这怎么想都说不通。
“这么想来,那些让人发疯的异语,其实就是奥贝伦日常语言的主要构成部分。这么想来,还真让人毛骨悚然。”瑞文咬着笔杆,自言自语道。
他还是想不通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究竟存在着何种性质的联系。
唯一一条可能称得上是突破的线索,反而是哥白尼的日心说。
——这颗星球是绕着太阳转的,这是梦境世界中的常识。
可在现实世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奥贝伦的烈日一直悬在人们的头顶,在晨昏时“上升”,在正午时“下降”。一年虽同是365天,基础自然法则却与梦境世界的公转和自转,四季和昼夜截然不同。
“两个世界的太阳真的是同一颗太阳吗?”瑞文不禁怀疑道:
“倒不如说,这两个世界所处的,真的是同一颗星球,同一片宇宙吗?”
怀揣着一箩筐问号,他的意识在深夜的某一个时刻忽然断片,险些没把咬着的笔杆吞下去。
再度睁眼时,天刚蒙蒙亮。
低头看表,才刚早晨七点。四月的第一缕晨风吹进窗缝,带来了一只早起的大黑鸟,落在窗台上,左看右看,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晨曦在它的飞羽上映出了肥皂水般斑斓的偏光。
是只乌鸦。
瑞文近距离端详着自己的“亲戚”,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
紧接着,他听见那对尖鸟喙中传来了一声标准而响亮的:
“喵!”
“?”瑞文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鸟基因变异了。
乌鸦在他的窗台上继续“喵”了一段时间,扑扑翅膀,飞向楼下支起棚架的流动早餐档。晨练完毕的大爷和年轻人早早排起了队,等待着新一批肠粉和无汤小笼包。
大人之间,夹着一名手拿跳绳,留着娃娃头的红衣小女孩。瑞文对她有点印象。“过去的自己”曾几次看见几个小孩在楼下跳花绳,和楼下的发廊阿姨聊天。
可这回,他却多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对了,那天晚上!
自己出院的那天晚上,街口的夜市里,那个小姑娘挤了自己和瑞雪一下。
那张白白胖胖的脸蛋再度勾起了瑞文某种强烈的回忆,可他左想右想,就是想不起来。
眼看时间还早,直觉告诉瑞文,这次他不能让那感觉从眼皮下溜掉。
蹑手蹑脚地,他披上外套,抓起零钱包,从瑞雪的房门前溜了过去,下了楼,打算在“命运节点”到来前顺便吃点什么。
大门口,镜片反光的女保安又瞪了他一眼。那双不对称的眼睛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出了大门,瑞文绕到书房窗户的下方,发现小女孩依旧站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草丛里喵喵叫的乌鸦和一只熟睡的黑色大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