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号,周四,瑞文和助手经斜阳夫人的引荐前去拜访她的好友,园艺学资深学者芙劳小姐,后者兼修基础植物学,曾是阿夏古雷的硕士研究生,致力于嫁接改良研究。
和大部分研究生一样,芙劳小姐住在火花街上一大片“被压扁”的窄型公寓中的一栋里,和格林达的住处只隔了三十多号。这些只有寻常公寓一半大小的老旧单位似乎就相当于奥贝伦的“学区房”。芙劳小姐和三名女室友挤在一块,享有阁楼,一个柜子和四分之一个正午的浴室使用权,显然不方便接待客人。于是,瑞文把见面地点选在了大学图书馆。
体型微胖,一头黑色长卷发的芙劳小姐坐在两摞书中间,和绝大部分在读生一样面容憔悴。其中一摞书是她的学习资料,另外一摞是她的枕头。
“听说这是奥贝伦大学的传统,和那个大洞一样,对吗?”瑞文在坐下的同时顺口调侃了一句。
芙劳点了点头。她没有说,她曾好几次想过从主楼三层那个大缺口里跳下去,在学习压力最重的那几个月里。
最后她坚持了下来,取得了不错的研究成果。
“说回您的学术导师,阿夏古雷教授。请问他的研究所还在吗?”瑞文看了看墙上的无烟标识,没发现禁止饮食的金属挂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咖啡的气味。
“在,但主要研究员都换了。那些研究设备有些过于老旧,有些不符合当下需求,大部分也都换了。嗯......后来先锋派拨下来了一笔重建经费,整座研究所都翻新了一遍。名义上,也变成先锋派学者的附属研究机构了。”
就跟特修斯之船一样啊。瑞文想起了梦境世界里的一个比喻。
“那些研究员,您知道他们都去哪里了吗?地表可供发展学术的空间并不多。”
如果那些人全都脱离了奥贝伦大学,自己有一定理由怀疑他们被吸纳进了“灰衣天使”。一个是药学先锋派,另一个是自称的医学先驱派组织,姑且还算合情合理。
“不知道,也许是被新德市的科研机构招揽去了吧,之前沃幸屯区就有过类似的吸纳项目,只招几个人。他们全都是学术精英。”在提到新德市的时候,芙劳小姐眼中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向往。
“他们的最后一个研究项目是在去年7月中进行的,就在教授过世后不久,和一贯的研究风格相差甚远,是和皮肤活性与组织嫁接相关的实验,使用的是某种特殊的皮肤组织和植物细胞。那时候就有人觉得,研究环境可能要变天了。”
无皮者!瑞文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相关的关键字。
原来那是某种实验产物,这群研究员果然和“灰衣天使”有所瓜葛,类似的组织架构是在近一年内才建立起来的。
他想起了某样被自己丢在艳阳街23号的书桌抽屉里,而后又随着搬家被自己锁进那一小箱杂物里的东西。
“如果那些研究成果还被保留着的话,我想看一看。现在,关于那起不幸的命案,我希望能够了解更多。相关事件还没找到任何凶手,对吗?”
“是的。但事后找到了一份疑似遗书的东西。里面的字迹相当难辨认,内容也完全不通顺,听说里面充斥着晦涩难懂的学术名词和大量类似于对话的句子,仿佛是在和自己进行着一场没人能听懂的学术辩论。”
“那颗头颅是怎么被追回的?”
“嗯......说是被追回,但教授的头其实并没有被凶手取走,就那么留在了解剖台上。他应该就是死在那张台子上的。”
和阿加雷斯教授不同,这位是正经地被切成了标本切片。自我辩论,错乱的自我意识,这和自己4月14号那天在日轮三路追寻失踪的阿加雷斯教授时所分析出的状况类似。
阿加雷斯教授同样经历了这样一段精神错乱的过程,而主要的原因就是植入了那颗阿夏古雷的大脑。
自己又一次踏入了思维盲区。他一直习惯性地认为,遗产的宿主一定是一个活人,至少是一具四肢健全,能够自己活动的躯体。
现在想来,为什么不能是一颗活着的大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