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因为第一次碰到这种病人,林安心一点底都没有,上课的时候虽然不是重点章节,但老师讲过这病,自己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听高老师讲了,果然克隆恩病更像点。

林安心不禁想起上一届的一个师兄在群里发的笑话:“第一天值急诊班,来的第一个病人,狠狠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病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果断给病人开了个血常规。他出门,我翻书,恨不得把传染病学翻出一朵花儿来,终于找到了我亲爱的水痘。传染病院,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这位仁兄,你为什么只在那么隐蔽的地方长了一个水疱,让我怎么敢认?第二天传染病院的医生证实了本公子的判断,嘚瑟一个。”下面是一张图片,那位师兄夜班带了内科学、诊断学、传染病学……一大堆书。

林安心讲给高老师听,他笑得可开心了。“这家伙,他为什么不带电子书呢?”“对呀,我也要回去下电子书。”“克隆恩病算得上是一种富贵病。经济越发达,得病的人越多。而且好发人群就是青壮年,这部分人群,免疫功能强健,遇到‘不速之客’,自身排斥反应强烈,过度免疫,导致消化受损。冰箱的普及、高热量、高蛋白饮食的大量摄入,都可能和克隆恩的起病有关。但你从我这儿学的这些可不是白学的,交给你一个任务。”高老师递过一张需要做的检查清单。

“23床那小子犯倔,难沟通。你们孩子有共同语言。你的任务就是告诉他这些检查必须做。先把这小子的工作做通了,明天他爸妈过来才好办。去吧。”“高老师,要不明天吧,都快九点了。”“别偷懒,这孩子的工作做通了,你以后大部分的病人都应付得来,我看好你。”林安心撇撇嘴,好吧,自己又要去见那个小愤青了。是继续卖惨还是恐吓加蜜枣?林安心选了后者,克隆恩是一个很麻烦的毛病,远离痛苦,及早治疗。对,切入点就是这个。

很快,林安心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高医生吓了一跳。“这么厉害?那小子答应啦。”“他隐瞒不说,一年前也有一家诊断过克隆恩,他拒绝检查。我们是这么说的第二家医院,孔庆丰知识比我还完备,他要求先做磁共振,没梗阻就吞胶囊。”“拉得出来,应该不梗。”“我也这么说的,他不肯,说是怕胶囊出不来。”“现在的孩子。”高医生笑着摇了摇头。“先替他预约吧,MRI先做。”

这一夜,出奇的安静,除了刚上班的这两个病人,居然一夜平安。这是第四个夜班,夜班从来没这么安静过,林安心十一点就上了床,愣是睁着眼睛睡不着。就好像有个楼上的邻居,掉了一只靴子,另一只却迟迟不掉下来,让人心头惴惴不安。好不容易迷糊着睡着了,却反反复复做着来病人的梦。平时真的来病人靠老师喊了才醒的林姑娘,终于在清晨六点一刻从无限循环的来病人梦中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

看看时间,估计爸爸已经出去晨跑了,林安心摸出手机给老林打电话。老爸的声音永远热情洋溢、精力充沛。“安安,今天怎么这么早?”林安心嘀嘀咕咕把自己能记得的梦都说了一遍,还有那没掉的另一只靴子。“居然没来病人,可我梦里来了那么多,太过分了。”

林爸爸笑弯了腰。“我的宝贝安安,这是好事呀。没人生病是好事。我家雷打都不醒的女儿有了社会责任感更是好事。”“爸爸,我会不会以后上夜班就睡不着呀。”“不会吧的,顶多逐渐比以前警醒些,自己慢慢调整就好了。我相信你,安安,你最棒了。”老爸,我可是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呀,哪需要这样的鼓励,“安安,你最棒,骗小孩呢。”跟林国荥先森讲了两句话,心情立刻不一样。算了,起来洗漱好,差不多就七点多了,去病房巡一圈,买早饭去。

因为值班室靠着42床,林安心今天从四十六床往一床方向转病房。到了3床的时候正准备推门,听到一把熟悉的女声。耿老师怎么这会儿就来上班了。“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下,花溶月那种人白天是只花孔雀,晚上是头种马,这白天黑夜非禽即兽的,你知道我们大院的人背后叫他什么吗?简称就两个字禽兽。”

林安心悄悄的把手从门把上放下来,还没机会离开。忽然听到背后有鼓掌声,吓得僵直了身子不敢动。被人一把给推进了门,然后关上门,被人提溜进房间。身后的这把男声也很熟悉。“今天这演讲精彩,小华,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能耐?白天雌孔雀,晚上是母马。丫头,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就算我做错了事,你也折腾我五六年了,还没个头了。你再瞎说,我回去就跟你爸妈说当年那人是我,咱们俩这个月就把事情给办了。小林子,到时候记得来喝酒呀!”

“溶月,别惹我生气,我这身子还没好呢。有事和小华好好说。”熙雯苍白着一张脸坐直了身子。“你们一个两个都宠着她,她多大的人了?过了年快三十了,成天嘴巴就没个把门的,想说什么随便说。我说我这名声怎么这么差,感情我老婆自己在背后说我坏话。你有脑袋吗?”花溶月指着耿锦华作势想挥手。林安心站在耿锦华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耿锦华自知理亏,瑟缩了一下,终于哗啦啦开始流眼泪。“你就会欺负我,你把人家一个学生推进来干嘛?”“她巡房刚好过来了,反正听到你说的话了,不如进来听个清楚。”

林安心挥着双手,一个劲的说:“没,我什么都没听见。”“骗鬼吧。”林安心觉得自己也快哭了,心累,巡房也会惹祸!“耿老师,我先走了,今天新来了一个23床,您有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