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手臂和双腿不能动,但知觉还是有的。他能感觉到苏璃的一双手,小小的,轻柔又无比准确的按压在他各处穴位上。
她的手法很好,好到让他感到很舒服,舒服得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再次看到苏璃,竟有种说不上来的羞愧和感激。
“世子,你愿意同我讲讲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么?”
苏璃把裴珩的手臂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地帮他按摩。
她问出这句话来,裴珩的身子明显停滞了一下,很快他就抿着唇,深邃幽暗的眸子带着冷冷的探究。
苏璃知道,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要想让他好起来,就必须要让他先有活下去的欲望。
与其这样不死不活的拖着,不如来个痛快。她决定亲手揭开裴珩的伤疤,然后陪着他一起正视它、克服它。
“知道了又能怎样?”
这段痛苦,他不想去回想。
“那我换个说法,世子,你变成这样是人为的还是纯属意外?”
“人为如何?意外又如何?”
“如果是意外,咱们只能感叹天妒英才。但以我多年博览群书的经验,多半是阴谋。不然为什么,同一场战争,同样受伤,裴彦就刮破点油皮,而你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什么意思?”
苏璃不是要挑拨裴珩和裴彦两兄弟的关系,但事实摆在这里。
裴珩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裴珩躺下后,侯夫人又是怎么对他的?
她年轻时看过那么多小说,这里面要是没有阴谋,她苏字倒过来写!
“哼,你休想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当初我领兵去救裴彦,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落得这样的下场,与人无忧。”
“好吧,那你的好兄弟裴彦,这些年来看过你几眼?”
“他……”
裴珩一时语塞。
三年前,孤军深入的裴彦被困敌后,他亲帅亲卫前去营救却中了敌人的埋伏,三千亲卫打得全军覆没,他也被敌人掳获,遭受非人的对待。四肢被折断,嘴里被塞满了粪便,还被人每天在头上、身上撒尿侮辱取乐。
敌人折辱了他一个月,以为他死了,然后把他丢在一个被屠尽的荒村尸体堆里。
最后,是他的副将和几个亲卫冒死找到他,把他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
他回来的时候,得知裴彦早一个月前就已经回来,不过受了重伤,已经被安置到后方养伤去了。
这三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从来没有回想过这些事情。
此刻被苏璃陡然提起,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窒息,下意识的就想逃、想回避。
如今想来,确实也有蹊跷的地方。
比如裴彦是如何脱险的?
这个问题他竟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问过。当初只是高兴,还好裴彦没事。
苏璃看他脸上各种表情变幻莫测,知道他心里必定是在想到了什么。她也不问是什么,只是说:
“世子,害人之心不能有,但防人之心也不能无啊!背刺自己的,往往是最意想不到的人。你想想这一切发生后,裴彦的表现,还有他母亲的表现。世子,最不愿意相信的往往就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