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仿佛临盘采油厂现在已经是个气血两亏的病号,才被多抽一管血,就会立马暴毙身亡似的。
杨默始终微笑着静听着,直到看着那位黎副总越说越激动,很有些把话题扯不回来的意思,这才不得不出言打断:“黄总、黎副总,我想你们真的误会了,莪今天过来,其实并没有向你们寻求工作支持的意思……事实上,我今天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真要是向你们寻求工作上的支持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一大帮子人坐在贵单位的会议室里才对,而不是坐在这里烤串。”
说罢,轻轻一伸手:“算了,今天不谈其它的了,吃烤串吧,烤老了就不好吃了。”
笑着终止了这个话题,杨默又是拈起了一串烤串,就这么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仿佛今天就是过来走访走访兄弟单位,顺便着品尝一下这家老店的烧烤手艺似的。
黄总等人见状,顿时一愣,这才想起今天杨默过来,自始至终表现的都是一副亦公亦私的态度,这本身就是个极为友善的信号,就算是真的是跑过来榨钱的,也不至于刚说两句就口吐威胁。
仔细辨别了一下杨默脸上那抹很有些无所谓的云淡风雨,
又瞟了瞟面容很有些焦急和古怪,仿佛是有些恨其不争,但又因为自己位卑言轻,始终不敢插话,只敢给自家父亲不断使眼色的小胖子,黄总心里顿时疑云大起。
想了想后,黄总忽然开口:“杨总,您刚才说最低5000万,但如果超出了一个亿,您就爱莫能助了,这中间……莫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杨默却是摆摆手:“黄总,都说了不谈此事了,我这次过来就是假公济私地故地重游一番,咱们还是吃烤串吧。”
听到“假公济私”两个字,黄总的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瞅了瞅表情宛如眼睁睁看着一百万从自己面前飞走的张俊,却是表情略有些不悦地呵斥道:“小张,在那龇牙咧嘴的干什么……你和杨总是故交,在坐的各位不是你的父亲就是你的叔叔,眼下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嘛!”
捕捉到黄总的暗示眼神,小胖子恰如其分地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憨笑,然后犹犹豫豫了几声,这才很有些“失礼”地埋怨道:“杨总,你刚才吓死我们了,我差点以为指挥部那边明年要给我们加优化指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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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默有些失笑:“不管是一千万还是三千万,对于如今的大华公司来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数字,我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就为难你们么。”
这话隐隐充斥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还带着一种土包子般的财大气粗,但在坐的几人都知道,对方的话并没有丝毫水份……同样是二级单位,大华公司和临盘采油厂的实际份量有着一道令人绝望的沟壑,而同样是正处级干部,身为总经理的黄总和杨默也并没有太多的可比性。
因此张俊并没有露出一个临盘采油厂职工应有的不忿表情,而是略带奇怪地问道:“既然不是为了支持你的工作,那么杨总你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我们采油厂筹措至少5000万给新基金公司那边呢?”
对待小胖子,杨默明显要没有保留的多,当下耸了耸肩:“原本我是觉得临邑炼油厂那边成为了新基金公司的发起单位后,采油厂这边以后的情况可能会比较被动,因此想要送你们一份礼物……毕竟我说到底也是钻探公司的一员,而钻探公司对于你们两家兄弟单位的态度,你们也是明了的。”
“但实话实说,既然你们无意于此,那我也不便勉强,所以我刚才说的到时候不要埋怨我就好,并不是向你们施压,而是的的确确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说我见死不救就好。”
这番在外人听起来不知所谓的话,落在黄总等人耳朵里,却是一下子警醒了起来。
前文说过,虽然号称天下国企是一家,但实际上,许多国企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来的融洽,而且就跟同一企业但不同部门之间的矛盾往往会来的更深一样,像临盘采油厂和临邑炼油厂这种近在咫尺,但当下又统属齐鲁石油一系的单位,因为某些原因,关系更是有些拧巴。
不过拧巴归拧巴,临邑炼油厂出人意料地成为新基金公司的发起单位之一,固然能够让他们以后在名气上压住临盘采油厂一筹,但是杨默所说的“见死不救”却又是怎么个道理,貌似临邑采油厂再出风头,也不至于对采油厂这边产生什么威胁吧?
听到张健君顺理成章地问出了这个大家都疑惑的问题,杨默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有些事情,却是不好说的很……减员增效工作小组早在去年年底就定出来的那份计划表,你们应该也略有耳闻吧?”
减员增效工作小组?
听到这个令所有下级部门头皮发麻的名字,黄总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年,也就是1990年,计划优化职工7.1万人;”
“第二年,1991年,计划优化职工5万人;”
“第三年,1992年,计划优化职工4.2万人;”
“第四年……”
仿佛是没有任何保密意识似的,杨默毫无保留地将那份计划表上的一组组数字报了出来,表情却有些诡异:“咱们国企一系的做派,大家都是了解的,既然去年的会上已经正式批准和通过了这份决议,那么除非是遇到重大变故,那么无论如何,这个计划都会按时按量、不打折扣地去推进和完成的……也就是说,除非是上级发令,否则齐鲁石油系统都会在五年内,如实完成共计20万职工的优化和分流计划!”
着重把20万这个令人背后起鸡皮疙瘩的数字点了出来,杨默笑了笑:
“可问题来了,虽然总共要优化、分流20万职工,但这20万却不是每家下级单位里平均摊派的,而是有少有多;”
“虽然计算方法有些复杂,也有许多其它因素掺杂其中,但整体来说,还是以每家二级单位的人均综合效益作为主要衡量标准,人均效益差的单位就多优化一些职工,人均效益好的单位就少优化一些职工,甚至是不优化职工。”
“所以你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当初指挥部定这个计划的时候,采用的都是区域+单位的综合考量方式去分解每年的优化指标的……在临邑这一片地头上,主要的石油单位就那么三家,而钻探公司又不归指挥部管,所以隶属于齐鲁石油一系的便只剩下了你们和临邑炼油厂这两家主要单位;”
“眼下临邑炼油厂已经成为了德州新基金公司的发起单位之一,身为其中的一员,我很清楚最多半年以后,那边就会凭借着项目预期分红和三产业务,将其人均效益值拔升一大截……到了那时候,如果你们临盘采油厂还是在原地踏步的话,那些优化指标,最终会朝着哪家单位倾斜?”
嘶~!
听到杨默这再直白不过的暗示,在场几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彼减则己增,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即便是临盘采油厂的效益在整个齐鲁石油系统里面位于中游,到时候肯定不可能把所有的优化指标落在自己身上,而是会向其余效益较差的地区匀散一点,但那些陡然激增了一大截的优化指标,也足够让采油厂的管理层集体崩溃。
一想到届时自己会面临的各种抗议和言诽,黄总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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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怀疑杨默是在吓唬自己,这个年轻人或许在其它方面有着种种令人腹诽的东西,但在赚钱这一块,他敢在这个地头上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
所以,即便是对方自始至终都没说那家即将成立的基金公司到底是干嘛的,但杨默既然敢说半年以后,临邑炼油厂那边的人均效益可以提升一大截,那就绝对会提升一大截,然后在这这块把他们临盘采油厂远远甩在身后!
因此不等张健君继续问下去,他便直接插嘴了进来:“所以,杨总你的意思是……你让我们采油厂筹措5000万,是为了拉我们一把,免得到时候采油厂这边分配到的优化指标太大,我们太难做?”
他终于明白了前面杨默为什么会强调自己是钻探公司的人,也刻意强调了一下钻探公司的态度。
作为一家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南方企业,钻探公司对于临盘采油厂和临邑炼油厂,向来是秉持着均衡求稳的态度,既不希望某家单位太过强势,也不希望哪家单位就此衰弱下去……钻探公司既没勘探权,也没炼化权,无论是哪家占据了临邑区域内的绝对话语权,对它都不是什么好事。
杨默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几年炼油厂那边发展的很快,市里面把他们选为新基金公司的发起单位之一,本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于公于私,我都并不希望采油厂明年元气大伤。”
黄总瞅了瞅一旁的小胖子,没去怀疑杨默的话,这货是出了名的任性,虽然想跟这家伙攀上关系极难,但真要是攀上了,却也是极为照顾自己人的……很显然,杨默今天会过来,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基于张副总的这位儿子。
微微沉吟了一下,黄总叹了口气:“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杨总一上来就要求我们炼油厂筹措5000万乃至更多的资金了,如果我没料错的话,杨总肯定是希望把我们以单位的名义这笔钱投在新基金公司的项目里,然后提升我们采油厂的人均效益值,免得明年我们太过难堪……只不过,临邑炼油厂毕竟也是新基金公司的发起单位之一,杨总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杨默笑了起来:“所以我才会说,让贵单位筹措出5000万到一个亿的资金出来啊。”
“低于五千万,项目的预期分红不足以让你们明年的情况得到一定的改善,而高于1个亿,却又是在明显拉偏架……所以我才会说,低于五千万,我不要;高于一个亿,我爱莫能助。”
说到这,杨默叹了口气:“我也有我的压力和难处,有些事情并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事实上,即便是贵单位能筹措出一个亿来,我也只能以私募股权的形式,把贵单位以非公开股权投资和夹层投资的形式,把这笔钱注入到产业升级基金麾下的项目里去,而不能以企业债券的形式,直接参与投资到DZ市一系列城市基础建设项目里去……这里面的区别很有些微妙,你们没看过新基金公司的章程和制度,因此可能不是很明了。”
非公开股权投资?
夹层投资?
这是什么东东》?
只能注入到产业升级基金麾下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