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为什么大老板就突然跑了了呢?
这个活了二十九年的憨厚汉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
好饿!
杨光彩勒了勒裤腰带,又紧了紧那一身并不足以完全抵御寒冷的脏旧衣服,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迷茫感。
自打大老板跑路之后,他和一众工友就没办法再吃免费的工作餐了,即便是自己可以天天窝在尚未拆除的工棚里,裹着那一床破棉絮,但没有了人气堆温,以他每天三个玉米窝窝头的食物摄取量,还是过的艰难无比。
而且城里的东西都贵的要死,最便宜的窝窝头都涨到了六分钱一个,而且工棚那边已经停掉自来水了,想要喝水还得掏钱去买;身上只剩下9块3毛5分钱的他,其实真的没有信心熬到开春,更加没有信心熬到开春后能找到新工作。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老实人就该被欺负么?
难道老实人就该被骗么?
难道老实人就不配活下去了么?
略有些失神地看着夜空中绚烂的烟花,在逐渐飘起雪粒的夜空中,那一朵朵绽放的五颜六彩,显得愈加的不似人间。
杨光彩摸了摸自己腋下的那个小塑料袋,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股悲郁之情。
他并不后悔花了八块钱给自家老娘报了个平安,然后哄骗了她一番。
很多时候,农村里并不是外人以为的一方净土,没了儿子的老娘固然是备受欺负,但如果被村里人知道她儿子在外面混的不好,同样也是处处刁难;
对于杨光彩来说,在他那漫长而煎熬的二十九年人生里,唯一在意的,便是他那个瘸了腿又多病的老娘了,在大年三十这个特殊日子里,拿出身上所剩的一半钱去打那个三分零七秒的电话,他并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可是……
这么漂亮的大烟花,得多少钱啊!
远远地瞅见某个大宾馆里走来的几个醉醺醺的食客,杨光彩心中的悲郁之情更加浓厚。
为什么这几个痞子般的年轻人能够穿那么保暖,那么洋气的皮夹克?
为什么他们能正大光明地搂着这种一看就不正经的姑娘从那么豪气的宾馆里走出来?
为什么他们能坐上自己的小轿车?
那可是十好几万一辆的外国车啊,就算大老板没有拖欠自己的工资,自己这辈子累死也买不上一辆!
只怕一个车轱辘的钱,就能让自家的瘸腿老娘把身上的病全部治好吧?
这TMD……什么世道!
想起上个月几名工友在巨大的失望中,酒醉之后红着眼睛商量着的那些事,杨光彩怔怔地看着那两辆呈S型驶走的小汽车,眼睛微微眯起。
或许……
工友们的决定是对的!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发现后面用来防身用的凿子还在,杨光彩深深吸了一口气,打探了一下,快步朝着向坊走去。
在这座朦胧而又昏暗的城市,在这条全是紧闭店铺的路尽头,只有远处的一角,仿佛还闪亮着微弱的光芒……
………………
半个小时后。
杨光彩站在了默默百炒NO:49加盟店的门口。
店里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固然很是吓了他一跳,但却也更加确信自己来对了。
哼!
生意这么好,老板肯定有钱!
而且大年三十还不肯歇业,这个老板一定跟自己今年遇到的那个大老板一样,是个不顾工人死活,肠肺臭到了连狗都不肯吃的黑心资本家!
我这是替天行道!
深深吸了一口气,杨光彩正纠结着是不是先在附近绕一圈,等到客人走的差不多再过来的时候……
一个西南口音的女声响起:“给是过来吃盲盒火锅的?”
盲盒火锅?
那是什么?
杨光彩一愣,却见一个个头矮矮的中年妇女直接伸手把他拽进店里:“吃火锅就吃火锅嘛,害啥子羞,店里面又不是没得位置……赶紧进来,外面下雪壳壳啰,憨杵在外首,冻感冒了咋个整!”
说着,这个目测身高不到一米六的中年妇女发出一阵与她体型截然不符的大吼:“挪一哈位置,看不到有人进来了嚯!个人自觉点,能腾出位置的挤一哈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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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中年妇女的大吼,一餐厅的人全都下意识地看了看自个周围,不到三秒钟,一张靠大门没多远的桌子上便有一个男人举起手来:“我这边还能腾出个位置来,哥们,过来挤一挤!”
杨光彩被这一连串的意外搞得有些发懵,赶紧推开中年妇女的手:“不是,老板,这啥啥火锅的……多少钱?”
他原本想要拒绝这番令他感到陌生无比的揽客,但原本饥肠辘辘的肚子被一屋子的奇怪香气一激,顿时造起反来。
不管了,先把肚子填饱了再干活!
虽然这样有些不地道,但……大不了到时候我少拿点便是了!
但是出于一种古怪的矜持,他并不想在动手前连饭钱都结不了,所以察觉到自己身体对食物那种无法抵御的饥渴之后,原本想要询问这盲盒火锅到底是个啥玩意的他,下意识地问出了这玩意要多少钱。
如果身上钱不够的话……
大不了我在外面再转转,等快关店的时候再过来!
杨光彩如此想到。
孰料中年妇女听到他问起价格,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门口的牌子上不是写着的么?你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