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哪怕清军并不知道自家把总为何喊这一句,但也清楚其中必定有什么说头,随即招招式式便都往明军身上的补丁而去。
起先,守军借着地势之利将清军死死挡在坡下,可双方实力本就相差仿佛,这一畏首畏尾,局面便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甲是破的!”
所谓守久必失,哪怕每个守军都分出了些心神护着自己身上的补丁,可终归还是有人一招得手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而王四娃在听到这一声后,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就彻底松了下去。
这无疑是一次赌博。
先前戳翻那明军时他只以为那破损是此战造成的,可被太阳炫了一下之后,他却将这破口和一些似是毫不相关的事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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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十多天前明军与刘良佐在杭州城下那一战,譬如这十年间对明军后勤补给的恼恨。
如此他才会想到,经历了那么一场大战之后,凭明军的后勤补给能力,足以修复那些破损的战甲吗?
或者说,文官们会毫不打折地为丘八们服务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管战事有多紧张,大明的文官却还是那般样子。
亏得自己投了清军,否则穿着破甲拼死作战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心念及此,王四娃在庆幸之余,亦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兄弟们!文官就不把咱们当人,莫不如归了大清吃香喝辣!”
“叛贼!我等死也不做清狗!”
平心而论,王四娃的话皆是出自善意,可谁知他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一阵喝骂传了过来,待他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隔壁高处有一少年军将正在全力厮杀,而这声音似乎就是从他口中传来。
这少年军将正是方元科,他从王四娃喊出那句话时便知道己方的短处已被人拿住。
那一战可谓惨烈,若非宿卫援军及时赶到,说不得便要全军覆没。
也正因此这路残军真可谓是人人带伤,身上甲胄自然也是多有破损。
可当方国安四处寻求补给之时,本地官员却以他们算是客军,需得督抚批示为由将此事拖了下来。
其后,朱慈烺在谋划此战时并未将损失近半的这路残军算在其中,方国安也就不曾为这等小事烦扰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
可谁知.......................
心中哀叹一声,方元科也不知到底该将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
“哐!”
战场毕竟是生死搏杀之处,他就这稍一分神的功夫,便有一清军瞅准空子往他腰腹处来了一下。
他虽是方国安嫡亲侄儿,但甲胄亦有多处破损未曾修复,若这一下击中,说不得内里那已有破口的甲片便要承受不住。
不过身在战阵之中,自有周遭兵卒帮他挡下这一击,只是多次得手之后,清军已将他们的短处拿住,这一击之后便有连续不断的攻击往他身上的“补丁”处招呼,直让他疲于应对几无还手之力。
怕是守不住了。
此念将一生起,便被方元科生生掐灭。
守不住也得守,若是杭州一丢,多铎便能腾出手来分兵北上。
届时就算太子殿下手里还有众多船只,但在尼堪所部的牵制和多铎援兵的夹击之下又怎可能从容退去?
不行,得想个办法。
不行,得想个办法。
就当方元科心中生出此念之时,方国安亦在绞尽脑汁想法扭转局面。
可两军对垒每一份差别都有可能成为导致战局崩溃的诱因,现在自家最大的短处已被清军发现,他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却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他所想,从清军发现守军兵卒的战甲多有破损开始到现在连柱香功夫都不到,可站在方国安的位置却已能看见清军囫囵个的身子。
这便代表着清军已然登上了城墙废墟的高点,只要他们愿意拼命,凭着自上而下的冲力,便能一鼓作气击穿防线。
届时只靠这几千残军还如何能守得住杭州?
方国安自然是不怕死的,他也相信自己兵卒经过那么一遭之后大多都与他是同一心思。
只是...........
杭州丢了,太子殿下该怎么办?
终是负了殿下啊。
此念一生,方国安心中决绝。
莫不如搏一下?
“传令,亲兵营随我出城破敌!”